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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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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視著薄冰初化的水面,在水母偌大的身軀落水之時,僅僅炸開了一條水紋,刹那之間,又歸平靜,心中甚為欽佩水母這一身水裡的功夫。 望著水面,正自發愣,忽見近前淺水處,冒起了一個水花,重新現出了水母的身形。在她的兩腋下,各夾了一個黑漆箱子。 箱子似乎相當沉重,水母把它們小心地放在地上,起身道:「小輩,你可看到了,你如勝我,這東西就任你拿去。」 萬斯同點頭道:「這麼說,我倒是錯看了你了,這兩箱東西,並不是我要,而是物歸失主。」 水母怪笑道:「只要你能勝我,這兩箱東西就是你的了,你要怎麼和我較量,快說!」 萬斯同冷冷一笑,他轉過身子,忽見他張開了嘴,吐了一口白氣,那白氣初出口時亂如霧,可是刹那間,卻結成了一道粗有兒臂大小的氣柱。 看到此,水母已不禁面色大變,遂見這股白氣,隨著萬斯同一聲悶哼,匹練似地,直向水面上射去,眼見那靜靜無波的水面,吃這股白氣一逼,竟興起了一股浪花! 萬斯同身形半蹲,面呈赤色,眼看著那道氣柱在水面上開了尺許寬的一條空隙,直入水底,一任水面浪花翻卷,卻不能使分水複合。 萬斯同即運功將出口的真氣收回,臉上帶著微笑,轉向呆若木雞的水母道:「你只依樣施來,我就服輸,任憑你發落。」 水母一時間臉色猝變,連連後退了幾步,先前的干雲豪氣,蕩然無存。 她知道對方所施展的功夫,乃是失傳武林已近三百年之久的一種內氣功夫,名喚「分水功」。施功之人,如無空指斃人的極上功力,萬萬是不能施展。 水母谷巧巧乃是個十分機智的人,她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更不要說是必敗的仗了。 良久之後,她黯然地點了點頭道:「今天我總算開了眼界了,我不如你甚遠。」 說話之時,她上下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因為數十年來,真正令自己心悅誠服的,這青年還是第一人。 萬斯同微笑道:「這麼說你是服輸了?」 水母似乎已經呆住了,萬斯同諒她也不敢和自己動手。當時就走過去,把那兩個小箱子提起來,覺得極為沉重,料定必是原物無疑。 他望著水母正色道:「這兩箱東西和這本書,我都歸還原主,我們之間的仇恨,也一筆勾銷。你如不服,可到雁蕩去找我,隨時隨刻我都候教。」 谷巧巧臉色漲成了豬肝的顏色,看樣子似像要哭,半天她才咬了一下牙道:「這些你拿去吧,只是你的大名是……」 「萬斯同!」萬斯同隨口答應了一聲。 谷巧巧身形騰起,只聽「哧」一聲,水面上再次炸開一道水紋,就不見了她的影子。 當一切都順利完成之後,萬斯同和花心怡帶著一種別樣的心情,開始上路了。 兩匹馬,八隻蹄子,得得地在碎石路面上響著,他們都有種說不出的心情,緊緊地拘束著自己,好像各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一樣。 走了一程,他們仍然默默無語。 姑娘已經改了裝束,她披著一領紫色的長披風,鹿皮小蠻靴,長長的劍鞘垂在馬鞍前面,不時鏗鏘有聲地響著。 她那粉色的小臉,在這種嚴寒的西北風裡,顯得更嬌豔紅嫩,兩彎蛾眉之下那雙水靈靈的眸子,在凝視瞟睨的時候,真能把你的魂給勾出來。 尤其是當萬斯同偶爾地注視她時,她回報的那種多情溫柔的笑容,就不由自主地令他想到了那遠在天臺的花心蕊。 甚至於可以這樣說,她比心蕊似更嫵媚、更動人。 兩匹馬並鞍聯轡地行著,朝日的旭光,把他們的身影長長的映襯在地上。 而花心怡,也是一個品行端莊、極知自愛的女孩子,她對於萬斯同的熱愛,只是深深地放在內心裡,生怕叫對方看出來笑話自己。 可是天下任何事情都好遮瞞,唯有感情,那是沒有辦法掩飾性的。 也許你可以掩飾一時,但你絕不能終久地隱藏,更何況有情人都較常人更為敏感,那真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萬斯同和花心怡,正是這樣的。 心怡此時的心,真有如一團亂麻,她渴望著趕快回家,重整家門。 她更渴望著能與萬斯同終身廝守,然而她知道,萬斯同此時所負的任務,只不過是護送自己回家而已。 因此只要自己一抵家門,他的責任也就沒有了,他就會拋下自己去了…… 每一想到這裡,心怡內心就有無限的離愁,她是捨不得離開他。如今,在這甫抵家門的時候,這種害怕的心理就更濃了。 她渴望著萬斯同能進一步地向自己表示,表示出他的情意,那麼自己也就好順水推舟,一吐自己的私衷了! 可是相反的,萬斯同反倒是更加冷落了。 心怡曾不止一次地發現他一個人每當黃昏的時候,那種佇立癡望的表情。 他寂寞得很,他是需要愛情的,然而倔強的人,一切都是倔強的。 在許村小住了一天,第二天,天氣更冷了,雖沒有下大雨,可是瓦簷上、小橋上都遍佈著厚厚的一層霜,朔風吹得凜冽了。 第二天的清晨,他們出發了。 兩匹馬,帶滿了東西,順著通山的道路,徐徐地行走,午後,他們來到了黃山。 在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闊別已久的那幢閣樓。 「到了!」心怡翻身下了馬。 看到這座樓,她不由想到了妹妹和母親。 如今閣樓依舊,人物全非,正是:「燕去樓空,佳人何去?」 萬斯同幫著她把東西自馬上取下來,見庭院裡已積滿了落葉,可以想像到,房間內定也是蛛網遍佈,面目全非了。 然而事實卻小有差別,當他們推門走進去時,卻發現樓下各物和昔日一樣地陳列著,一樣的清潔。 心怡吃了一驚,訥訥道:「這裡莫非有人來過了?」 萬斯同搖了一下頭道:「不會吧,誰會找到這裡來呢?」 可是他們立刻又發現到更奇怪的事了,鼻中也嗅到一些特別的香味。 在大廳的一角,他們看見置著很大的白木供桌,桌上列有八盆菜肴乾果,尚還點著兩根白色的素燭,光色昏黃,閃閃搖曳。 案頭正中,尚燃著一個三足小鼎,飄著陣陣的檀木香味。 二人臉色為之一變,匆匆行到供桌之前。 卻見正中牆上,懸有一張畫像,心怡一眼就看出那是母親的畫像。 一旁尚立有供簽,其上寫著: 「先妣花氏之靈位 不孝女心怡心蕊叩立」 心怡忍不住眼淚籟籟滴了下來,她再也忍不住喚了一聲:「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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