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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可是萬斯同仍然畢恭畢敬地對他行了三個大禮,退立一旁。葛鷹呆呆地看著他,又回望了柴昆師徒一眼,柴昆師徒雙雙含笑相向。

  老魔頭狂笑了一聲,揚起雙手道:「罷!罷!貧道一生是恩怨分明,就沖著萬少使這三個禮,貧道與柴昆老兒的仇恨,一筆勾銷。貧道退離天臺,終生隱退,再也不在武林中逞強好勝了。」

  葛金郎傷感地道:「你老人家仍然可在天臺納福,又何必退隱別山?」

  葛鷹老臉一紅,嘿嘿笑道:「傻孩子,為父的臉皮可沒有這麼厚啊!」

  眾人都笑了,葛鷹收住了笑聲,看著葛金郎道:「我幾乎都忘了,從今以後,你的名字是要改了,你應該叫萬斯亮,再叫葛金郎可就要讓人家笑話了。」

  說到此,陡地發出了一聲刺耳的狂笑,笑聲裡有悲傷、慚愧沉痛……

  笑聲未了,人已越窗而出,一縷白煙似地消失無蹤。

  萬斯亮欲追不及,悵望廳外,一時百感交集,點點熱淚滑腮而下。

  萬斯同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我弟兄會面,是一樁喜事,不可不令弟媳知道,你帶我去見她一面吧!」

  萬斯亮點頭道:「這個應該。」

  他又看了柴昆師徒一眼道:「二位老人家,也請入內一敘吧!」

  柴昆嘻嘻一笑,連連點頭道:「好!好!我們還沒吃飯呢。」

  萬斯亮恭敬地道:「那麼請入內,由弟子侍奉吧!」他又轉身向南宮敬躬腰行禮道:「南宮大俠請!」

  南宮敬這時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心中想到那個嫁給萬斯亮的女兒,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己見她之後該怎麼稱呼呢?

  當下一行人,魚貫進了大廳,可笑這上丸天宮原是如何熱鬧的場面,這時卻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人。真是「大樹一倒,猢猻盡散。」

  他們隨著萬斯亮,繞過了一條小徑,來至一處幽雅樓舍,一個丫環正在門口張望,遠遠看見斯亮,她就跳了一下,高聲道:「少爺回來了。」

  萬斯亮點了點頭,就拉開了門,請各人入內坐定之後,心蕊也聞聲出來了。

  她穿著長可及地的大紅緞裙,鬢髮上戴著朵「美女櫻」,就和她圓圓的臉一樣的嫣紅和嫵媚,她走在欄杆的旁邊,向下望瞭望。

  萬斯亮說:「心蕊,你快下來,你看誰來了?」

  心蕊笑著答應一聲,一陣風似地跑了下來,嘴裡還在問道:「誰來了?」

  可是她的目光,在接觸到斯同的一刹那,她突然像木人似地怔住了。

  她手中本來拿了一束花,竟也落在了地下,訥訥地道:「你……是你?」

  斯同苦笑了笑道:「是我!我來看看你。」

  萬斯亮立刻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心蕊,你猜他是誰?」

  花心蕊見丈夫如此興奮,一時有些出乎意料,訥訥地看著丈夫道:「誰?他是……」

  斯亮興奮地道:「他是我哥哥,我的親哥哥,我們是孿生的一對兄弟。」

  心蕊不禁眸子一亮,她退後了一步,道:「啊……這是真的?」

  斯同笑道:「再真也不過了。」

  然後他們各取出了一塊翠玉牌,心蕊猛地搶過來,對在一起。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那雙大眼睛裡,滾動著晶瑩的淚水,忽然像斷線的珠串似地散落下來,一時抽搐著飲泣起來。

  兄弟二人都吃了一驚,相互對看了一眼!萬斯同歎了一聲:「弟媳,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請你忘記它吧!斯亮是我的手足骨肉,你們的結合,我也感到很驕傲,你應該高興才是。」

  心蕊擦了一下淚,黯然地點了點頭,這種情形,把一邊柴昆師徒,看得莫名其妙,俱都面面相視。

  斯亮忽然想起一事,他回身指著二老道:「心蕊,你快拜見這二位老人家。」

  他先指著柴昆道:「這是我哥哥的師父柴昆老師父。」

  心蕊慌忙拜下,南宮敬卻獨自坐在了一邊,他正望著牆上的一幅畫兒發呆。

  萬斯亮一時也呆住了,他真不知如何來向妻子介紹他,按說,他老人家是萬斯同的師兄,卻又是自己的岳父,又應該是心蕊的親生父親。

  這真是太荒唐了,這是多麼大的一件事兒啊!怎麼自己竟先張羅著介紹哥哥以及柴昆,卻把一位堂堂正正的大主兒給忘了!他該怎麼說呢?如果他提到花蕾已死的消息,心蕊豈不傷心?

  想著他頓時就呆住了,他指著南宮敬道:「這位是……是你的……」

  心蕊一怔,翻著眸子,驚奇地問道:「是誰?」

  柴昆嗟歎一聲道:「傻孩子,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名叫南宮敬,你沒有聽母親說過麼?」

  這句話,就像一聲雷似地,使得心蕊怔在了當場。她面色一陣大變,大聲道:「不!不!我沒有父親,你們不要亂說!我沒有……」

  她望著萬斯亮,可是萬斯亮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心蕊,他老人家正是你的父親,我的岳父,這是一點也不會錯的。」

  「胡說!」花心蕊倏地張大眸子,她尖聲叫道:「我沒有父親,我媽說過,我沒有,沒有!」

  萬斯同見狀,不由皺了一下眉,他忍不住上前,正要勸說,那一邊的南宮敬忽然站起來怒道:「你們不必多事。」

  然後他望了心蕊一陣,心中至為難受地歎息了一聲,苦笑了笑道:「她沒有說錯,她是沒有父親的,因為她父親從來沒有見過她……」

  萬斯同頓足道:「大師兄,你怎麼能這麼說?」

  南宮敬冷冷一笑道:「我這個做爸爸的,從未盡過一絲做父親的責任,現在怎能勉強她來認我呢?」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忽地點了點頭說道:「恕我失陪,我還有事先離開一步的好。」說完掉頭就走。

  花心蕊卻忍不住在一邊痛哭出聲,實在的,她的委屈也太多了,眼前每一件事,都令她迷惘、痛心。

  她和姐姐心怡都曾在母親面前發過重誓,今生今世絕不認父,雖然那是母親逼迫她們這麼做的,可是卻也深植內心!

  而父親的出走,棄她們母女于深山不顧,卻是真的!

  雖然為什麼會這樣,她並不瞭解,在她們那幼小的心靈裡,是不會追究事實原因的。對於父親她們由思念而失望,由失望而恨惡,早已根深蒂固。

  現在忽然出現了這位父親,叫她如何能去接受承認?

  南宮敬已走到了門口,聽到了心蕊的哭聲,忽然回過身來,只見他面現傷感,熱淚奪眶,忽然縱身而出。萬斯同正要去追他,柴昆卻搖手道:「同兒,就由他去吧!」他歎息了一聲又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說起來我也有不是之處!」

  萬斯同愣了一下,卻見花心蕊忽地跑上樓去,重重地關上了房門,發出了悲痛的哭聲。

  柴昆的一雙老眼也紅了,他搖了搖頭道:「這事情暫時不要談了。」又望著萬斯亮道:「你去勸一勸她吧!」

  萬斯亮點點頭待要回身,柴昆又道:「老夫也該走了,以後我會和她父再來此處,一切見面再談吧!」說著老人目光又望向萬斯同道:「你呢?」

  萬斯同道:「弟子願隨師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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