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劍氣紅顏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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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斯同早就餓了,見狀就把馬牽到聚香園前,店小二接過了馬韁,忽聽到一聲:「慢著!」 二人一併回頭看時,但見一個騎驢的相公疾馳而來,萬斯同心中一怔,暗忖道:「真巧,又遇見了他!」 來人正是那個黑衣黑帽的俊秀少年,他匆匆策驢趕到,目光有意無意地在萬斯同的身上轉了一下,面色微微發紅地道:「你們這裡賣飯麼?」 店小二連連笑道:「賣!賣!吃什麼都有。」 黑衣少年目光瞟了萬斯同一眼,才翻身下驢,店小二接過了驢,向二人道:「二位是一路來的嗎?」 萬斯同尚未說話,那黑衣少年已搖頭道:「不是!不是!誰和他一路!」 萬斯同不禁心中一動,劍眉一軒,可是轉念一想,反倒哂然一笑。 再看對方少年,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白麵細腰,尤其是他那雙手,看來真像是個大姑娘似的,在他那偶一顧盼之下,總似乎覺得他像一個人,可是再看他左唇角下那顆黑痣,又令他覺得,自己並不認識此人。 萬斯同拱了拱手,微笑道:「幸會!幸會!兄台請。」 那黑衣少年,大眼睛翻了翻,有點忍笑地低下頭,也不客氣地就昂然而入。 萬斯同只覺得對方稚氣甚重,當下也進了店內,他本想和那少年坐在一起,可是卻見他似乎有些避著自己的意思,因為他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獨坐下來,卻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萬斯同。 萬斯同坐下之後,對他笑了笑,那少年卻忙把目光掃向一邊去了。 堂館跑來招呼,萬斯同隨便點了一籠燙麵餃,兩樣小菜,匆匆吃完,卻見那黑衣少年,又在用眼睛看自己。 萬斯同擦了擦嘴,呼來小二算了飯錢,在他離座的時候,似見那黑衣少年,正自仰首飲酒,也許是不擅飲酒的緣故,只喝了一口,卻連聲地咳了起來。 萬斯同看著想笑,因為這少年遠避著自己,自己也不便討他無趣,就逕自付帳自去。 這時天已大黑了,晚秋的天氣,風吹到身上,覺得涼颼颼的,天空中有幾顆寒星在眨著眼睛,閃閃爍爍,甚是好看。 大街上行人不少,萬斯同拉著馬向前走,他見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客棧,掛著「安樂老棧」的招牌,門前立著一串燈籠,黑牆面有好幾處都剝落了。 萬斯同胸有成竹地就把馬拉在了店口,彼時客棧多為來往的小販而設,設備都很樸素,像萬斯同如此講究的人物,卻是並不多見,小二自然盡心地招待著,把這位貴客讓了進去。 萬斯同要了一間上房,店小二送上了一盞燈,一壺茶,萬斯同揮手令去。 他把門關上,燈光撥得亮亮的,然後由身上把瞎婆婆贈給自己的那張桑皮紙卷掏出來,在燈光之下慢慢展開,然後全神貫注其上。 褐黃色的紙面上,佈滿了疊印皺紋,卻是不見任何筆墨字跡。 萬斯同不禁大吃一驚,只疑是自己拿錯了,匆匆又在身上摸了一遍,並沒有遺忘身上,這麼一來,他的一腔熱望,算是完全涼了。 一個人看著桌上這張發皺的桑皮紙發呆,心說這麼看來,這位瞎婆婆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了。 可是自己與她素昧平生,她又何苦跟自己開這個玩笑,這不是無聊嗎? 想著又氣又悔地把這張紙順手一丟,正想再看看那個小香囊中究竟放有何物,誰知紙丟出去,無意間,卻在燈光之下,紙面上映襯著無數透明的細洞。 萬斯同不禁心中一動,慌忙又把這張紙拾了來,對著燈光一照,一時不禁大喜。 原來這張紙上,滿是細小的針孔,密密麻麻,因針孔極少,如不對光而視,萬難看出。 萬斯同仔細研究了半天,才看出了那是一條指示路徑的指標,因路道過於複雜,一時不易弄清楚。 他就把它放好身上,然後開門,問店家索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在他回身的時候,無意間,卻見一邊槽頭內,拴著一頭黑光鋥亮的小毛驢,正在昂首凝視地看著自己。 萬斯同不由怔了一下,心說這可是真巧,想不到他又來了。 想了想,終於以為是一個巧合,也就沒有再費心思去細想,當下一個人進入房內,把門關好,輔開白紙,在燈光下,用毛筆細心地把這張針紮的線圖,慢慢地畫在紙上,而且,自己更把已知的地名都加上去,如此看起來,就顯得一目了然,很順眼了。 他費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把這張線圖繪好了約有四分之三,還剩下極少的一小部分,他就端詳著看如何簡易地下筆。 正在這裡,就聽到門口有人敲門道:「相公睡覺了麼?」 萬斯同皺了下眉,忙把繪好的圖和那張桑皮紙圖一併收了起來,走過去把門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含笑的茶房,他雙手拿著一封信,彎腰笑道:「相公你老的信!」 斯同吃了一驚,一面接過了信,只見信皮上寫的是: 「送呈 二十六號客房 萬相公察收 內詳」 斯同皺了一下眉,奇怪地問:「這是誰叫你送來的?」 那茶房齜了一下牙笑道:「是一位住店的小少爺叫我送來的,還說這封信請你背人再看。」 萬斯同本來正想拆視,因聽到了這句背人再看的話,他就臨時止住了。 當時想了想又問:「是那位騎驢來的小相公麼?」 茶房連連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就是那位少爺,他就在十二號房裡,相公要去看他麼?」 斯同笑了笑,說:「不必了,等會兒再說。」 說完就回身入室,走到床邊坐下,心想奇怪呀,他怎會知道我住在這裡呢?莫非他是有意跟著我的嗎? 愈想愈覺奇怪,再看那茶房送來的信,是一個貼得甚為嚴密的牛皮紙信封,信封上那幾個字,寫得挺秀氣的,看起來真像是出自女人手筆。 想著就用手把信皮撕開,並且探指入封內取信。 他手指方一探入封內,似摸到了一根極為細軟的絲線,不禁心中突然一動,慌不迭把手向回一收。 誰知就如此,也是嫌得太晚了,只聽見「哧」的一聲,由信封內,就像泉水似地噴出了一大片白霧。 萬斯同見狀大驚,慌忙把信封向內一合,可是鼻中已聞到了一股怪香的異味,他及時地屏住了呼吸,可是猶嫌得晚了一步。 頓時只見他劍眉連聳,全身瑟瑟地抖了一陣,隨著,竟咕嚕一聲,倒在地上。 可是他腦子裡還多少有些明白,知道自己是中了人家的道兒了。 奈何他此時全身竟是一些力氣也提不上來,空自肚內急怒難當,卻連口也張不開來。 昏暗燈光裡,忽見窗門大開,那白日數現的黑衣少年飄身而入。 他望著地上的萬斯同笑了一聲,然後款擺著腰肢,把窗子又微微關上,萬斯同窺見他這動作,真是五內如焚,只恨得全身一陣疾抖。 黑衣少年見狀,似吃了一驚,他猛然低下頭來,去注視萬斯同的臉。 萬斯同很機警地忙把眸子閉上,因為他不明白這少年要對自己作何企圖,如果他發現自己神智尚清醒,很可能會下毒手,所以佯作昏迷地閉上了眸子,口中並胡亂地發著囈語。 少年嫣然一笑,笑得很美。 然後他就動雙手,在萬斯同身上摸索著,先摸到了萬斯同那口劍,在手中把玩了一刻,似乎是有些愛不釋手,可是最後,他又依原來樣子,把這口劍重新圍在了萬斯同的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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