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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小孚點了點頭,笑了笑,就回頭走了,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撒嬌地道:「那我以後也叫你大哥哥啦,不叫你萬先生了,好不好?」

  萬斯同點了點頭,笑道:「這稱呼很好,你以後就叫我大哥好了!」

  小孚就點了點頭,轉過身走了,垂在背後的大辮子晃來晃去的,幾步之後,她就又回過身來,見萬斯同還含笑地在看她,她就跺了一下腳,笑道:「你怎麼不走哪?」

  萬斯同對她揮了揮手,叫她走,她卻也對著萬斯同揮了揮手說:「你先走!」

  萬斯同知道對方一派小孩脾氣,不聽她的話是不行的,當下就轉過身子走了。

  孩子們的感情,有時是最認真的,萬斯同直呼秦小孚為小妹,而那個小妹的內心,卻很認真地當他為大哥了,她對萬斯同的感情,就真像是一個妹妹對哥哥一樣的。

  現在這個哥哥猝然離開了她,當她目送他魁梧的身材消失之後,她首次感覺到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一種依戀、空虛的感覺。

  良久之後,她才沒精打采地悄悄回家,她的心立即又為同情爺爺而取代了。

  今夜的月色是那麼的暗!

  天空陳列著幾乎是可以數得清的幾顆小星星,而它們在湖水冰寒映激之下,似乎顯得較往日更孤單更冷清……

  靜靜卷起的波浪,輕輕淘著沙灘,一次又一次……

  這一切是那麼的寧靜,那麼的和諧,可是誰又知道這時間內,正埋伏著無限的殺機。

  夜深的時候,一切萬惡的事情,都在這時……但當夜更深的時候,距離可愛光明的明天,也更近了一些,只是這過渡的時期,你將如何渡過?

  沙灘上,平平地置著一張木桌,上覆白布,桌上置有四色水果,但在緊靠著果盤的一邊,卻放著一隻黑鯊魚皮劍鞘的長劍,那是如此的不協調。

  獨臂老人秦冰,面若寒霜,坐在長幾的一邊,他的另一邊,卻空著一張靠背的籐椅,椅上放著青緞的椅墊,顯示出來客的特殊身份。

  他那雙門燦的光瞳,可以說是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水面上,我們敢說,水面上即使有一隻小小的飛蠅,也不會逃過他這麼有神的一雙眸子的。

  時間在浪花中消失了。

  天上,沒有月亮,地面上沒有飛鳥,甚至於連一聲咳嗽,一聲歎息,也是沒有的。

  僅有的是水面上飄過來的江風,它輕輕地襲擊著老人那身寬鬆的衣服。

  老人面色十分沉重,他不時地輕輕拂著衣袖上的沙粒,可是他那雙瞳子,卻是絲毫也不敢鬆懈地望著水面。

  「放心下來,她必定是要來的,她是要以長時間的精神消耗,想使我體力不支的!」

  他這麼想著,嘴角不禁浮上了一絲笑容,心說:「老怪物,你果然厲害,可是我秦冰數十年真氣內力,豈是如此易於消耗?」

  這麼想著,他那雙眸子倏地閉了起來,僅僅睜開一線,右手輕按小腹,舌舐上顎,一時之間,只覺得體肢溫溫,宛若入定一般。

  這種儒式靜坐,最是從容不迫,你休以為他雙目下簾,六合歸一,而不辨四周,其實方圓裡許以內,以秦冰今日之造就,即使是飛鳥經過,他也能發覺出來。

  似如此約有一個更次,秦冰心中仍是如無波石井,絲毫也不起焦躁之心。

  忽然,水面上起了一個水花,宛似金鯉躍波一般,接著「呱!呱!」兩聲鳥鳴,二隻白鳥風掣電閃般地直向秦冰坐處飛來。

  秦冰僅僅睜開雙瞳,身形卻穩若泰山,絲毫不動。

  可是他的嘴角,再次地泛起了一個冷笑。

  那雙白鳥口中發著怪鳴,似乎並非本心要向秦冰飛來,而似為一種大力,硬把二鳥擲過來。

  就在接近秦冰面前約尺許左右的地方,它們終於鼓翅向兩旁飛去,口中發出尖銳刺耳的鳴聲。

  緊接著又是呱呱兩聲鳥鳴,又有二鳥自水面風掣電閃飛來,秦冰猶不為所動。

  那二鳥像方才一般,也是在接近秦冰面部尺許左右時,怪叫了一聲兩面飛開。

  似如此,一連有四五次,全是如此,秦冰卻是置若罔聞!

  而在第五次二鳥甫過的刹那之間,秦冰忽然冷叱了一聲:「好!」只見他右手突翻,駢中食二指,在空中一連點了兩下,當空有一陣勁疾的鼓翅之聲,遂見二鳥平空墜地,在沙岸上只拍打了一會兒翅膀,就不動了。

  秦冰哈哈一聲大笑,朗聲道:「如此雕蟲小技,傷我奉冰,談何容易,老朋友請現出身形來吧,秦某已恭候多時了!」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果聞得遠處水面上嘩啦啦一陣水響,並且爆發出一陣令人聞之心悸的笑聲。

  水面上起了一道白線似的浪花,由湖心至岸邊,宛如巨魚行浪一般,霎時間,已抵灘岸。

  緊接著從浪花裡湧出了一個怪人來。

  這人一身羊脂似的白肉,身形極高,全身赤裸,卻在雙乳及下體處以紅布緊裹,如果她是一個少女,尚有幾分媚色。

  可惜的是,她年齡太老了。

  你只見那蒼白鬆弛重疊的一張鳥臉,就倒盡了胃口。

  尤其是近下巴處,癡肥垂墜,襯以滿頭白髮,看來卻是駭人已極!

  她遠遠立在湖岸水邊,遙目對著沙灘老人坐處,咧著大口怪笑了兩聲,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看清了,她那滿頭的白髮,原來都結成了一條條的辮發,轉動起來,發上水珠,形成了一個晶亮的珠圈。

  「老東西!」她尖著嗓子道,「你還沒有死?看來你的功力,是進步多了。」

  老人冷冷地一笑道:「谷巧巧,老夫斷臂之恨,已隱忍了將近十年,今夜這筆舊帳,我們倒要好好地清一清了……」

  他說著走下位來,指著桌上的四色水果,道:「來!來來!老朋友,請用些水果。」

  水母谷巧巧怪叫了一聲好,只見她雙足一劃波面,身形陡地躥起,直向岸上落來。

  秦冰心中方自暗喜,可是,谷巧巧卻怪嘯了一聲,身形一個倒折,又落在了原處。

  她彎下腰,涉著淺水,在沙岸邊跑了幾步,怪笑道:「老兒,你何故把沙岸弄得如此亂七八糟,這是待客之道麼?」

  秦冰心中一驚,不禁對水母暗暗佩服,當下不動聲色地怪笑道:「對付你這寡廉鮮恥之輩,還談什麼待客之道!」

  他目光一瞪,厲聲叱道:「水母,看天色不久將明,你如此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意欲何為?老夫可沒有大工夫與你說笑呢!」

  在他說話時,水母卻似未聞一般,她來回地在水邊上踱著,卻是不肯上岸一步。

  這種情形看在秦冰眼中,非常緊張和情急,偏偏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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