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劍氣紅顏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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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雨似乎還有些遺憾地歎息了一聲,就轉身走了。他走之後,萬斯同的心,可就更不得安靜了。 他心裡未嘗不覺得歉疚,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狠下心來。 他想這個地方,還是不能住下去,自己要趕快搬,只是因為還在病中,一時卻急不得。 由是不禁令他想到了心蕊,這姑娘千里迢迢,找到了這裡,其心之癡,可想而知,難得她在長長的一年時間裡獨處深山,空虛寂寞,自可想知,這期間竟能謹守諾言,苦苦盼望,非但不怪罪自己,竟不遠千里來此地,其心之癡,愛心之誠,真是難能可貴,而自己卻避不見她,若非是有難言之隱,其心何異於禽獸。 這麼思前想後,內心竟是無法得以安寧! 他本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當他對一件事情決定之後,那是絕少變異的,尤其是他認為一件事必需要這麼做,他更不會避疑。 禪房內,自他病後,老方丈命令小和尚,不得打擾,嚴禁出人,所以顯得很髒很亂,衣服被褥隨處亂放,掃目其中,竟是淩亂不堪,萬斯同看過的書,也是隨處亂拋,滿處都是。 午夜,這所波心寺,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音,連僧人們的晚禪也早就停止了。 整個大殿,一片漆黑,除了在正門兩簷的兩盞風燈還時明時滅地亮著,這附近是再也找不出一些燈光了,這時候一條纖細的人影,倏地自波心寺的石橋上拔了起來,直向寺牆上落去。 她的身形,竟是快得出奇,像是在輕功提縱術上,有著特殊的造詣。 這波心寺內,並非是隨便可任人出人之地,少林門下,畢竟是有異一般。 這條人影,方自向牆頭上一落,立刻就為守夜的和尚發覺了。 一人喝問道:「何人夜訪?」 這是一個中年著黑衣的僧人,背系戒刀,足踏芒鞋,這和尚法號靜玄,是本寺十八弟子之一,平日自負武功了得,為人不免有些驕狂。 這時叱問了聲,卻見夜行人竟是伏牆不動,更不禁怒從中來。 他不便再出聲喝問,為恐驚醒了早已人睡的僧人,只見他大袖倏地向兩下一分,身形已如同一隻巨鷹似地驀地騰起。 可是當他芒鞋足尖,踏上了瓦牆之後,但見長空月明,風吹衣搖,哪有任何人的蹤影? 這和尚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暗道了一聲怪哉,可是他確實再也沒發現什麼,也就只好算了。 夜行人以超人的輕功絕技,瞞過了靜玄和尚耳目,一路兔起鵲落地直向偏殿行去,這條路,這間禪房,在白天她已由小和尚的口中打探清楚了,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這個地方, 室內是那麼的靜,她用長劍啟開了門,悄悄地進去,差不多天快亮了,她才靜悄悄地出來,她用手擦了一下流出的淚,逕自踏瓦而去。 黎明,萬斯同和往日一樣地起來了。 可是,他頓時為眼前的奇跡,驚愕住了。 因為他目光到處,這一切竟是大異於昔日,首先他看見長列的書,整齊地排列在書桌上,不再是隨地亂拋,其次被褥也井然地折疊在一邊,那些散放在到處的衣衫,也都疊放在一邊,茶具杯盤,也都洗得淨潔光亮,整整齊齊地排在一塊兒。 萬斯同「哦」了一聲,他隨手去拿脫下的衣裳,可是那件衣裳,竟不翼而飛。 這一切,都不得不令他大驚失色,他取下了一件乾淨的衣服換上,然後走出室門。 知雨小和尚正在掃院子,見他彎腰叫了聲:「早啊!」萬斯同對他招了招手,小和尚連忙走了過來,問道:「相公,有什麼事?」 萬斯同微笑道:「我房中,是你為我清理的麼?」 知雨翻了一下眼皮,又搖頭說道:「沒有,老師父不叫我們進去,說相公在養病!」 萬斯同聞言不禁怔了一會兒,遂笑道:「原來是這樣,你去吧。」 知雨小和尚又一笑道:「相公也該吃早飯了,我去給你端去。」 說著就走了,萬斯同待他走後,越想越怪,遂又走回室內,仔細地察看了一遍,並沒有見到任何字跡,能顯示出來人的身份。 他看了一遍,心中更是詫異,只是有一點可證明,來人並無任何惡意,而且對自己很愛護,心中甚是感激,不由聯想到了心蕊。 可是這一假定,立刻又為他否定了。 因為心蕊的性情,他是十分瞭解的,她是一個非常熱情的女孩子,但她絕不會這麼細心,如果是她,她必定會把自己喚醒,一傾別後幽情的,絕不會隱忍那麼熱烈的感情,而不驚動自己。 如果說是郭潛吧,更不可能,因為他沒有必要那麼偷偷摸摸地來。 這些假設,真真令他感到費解了,所幸不久老方丈來訪,他也就不再細想這個問題。 智通老方丈還是照往常一樣問了問他的病情,又閒談了些別的事,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奇怪的事情,一連延續了三天,一任萬斯同提高了警覺,可是來人都能從容出入。 這人總是把他的髒衣服洗後送來,為他把零亂的雜物放置得整整齊齊,甚至於他脫下的鞋,也都為他把上面的灰塵拍打乾淨,細心體貼可謂之莫此為甚,但是這人是誰,至今還是一個謎! 萬斯同心中是愈想愈怪,因為這人的行為太離奇了,他似乎並不希望見到自己,只是義務地為自己盡力。 瓶中的花,早已凋謝了,可是現在每日卻會換上新鮮的,黎明,當斯同才一坐起的時候,他必定會聞到那種清芬的氣息! 這時候,他並且會發現到,有新鮮的水果,用竹籃子盛裝著置於幾上。 三天來,諸如此類的事情,都在繼續著,這日清晨老方丈智通來探,言談中,道及門下弟子有謂,曾見夜行人出入本寺,囑斯同諸事小心,因那夜行人行蹤詭異,來意不明。 他去之後,萬斯同整整呆想了一天。 今夜,萬斯同決心要察看一下來人是誰,上榻之後,他把燈光撥小了,其光如豆。 他又在枕下置好了長劍、暗器,雖然來人是那麼友善,可是在不明來人身份之前,他仍認為小心些好。 他手上攤開了本《洗日錄》,靜下心來,細細地看著,時間就這麼慢慢地過去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竟倚著床睡著了,那本《洗日錄》也攤在了床上。 就在這時,那個如幽靈似地影子,忽然出現了,她望著倚床而睡的萬斯同看了一會兒,目光之中,滿是愛憐同情! 隨後,她就像往常一樣地開始彎下腰,非常細心巧熟地整理著東西。 她手中捧著一大棒山茶花,輕輕地插換於花瓶之中,那螢火似的燈光,照著她修長的身材,蛾眉杏目,只是在她那濃淡適宜的右眉心中,有一料朱砂紅痣,看來益發的秀俏! 這姑娘用一塊青色的綢子,緊緊地紮著頭上的青絲,劍穗斜著由頸項搭下來。 在略事整理之後,她就像往日一樣,靜靜地在面對斯同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然後她用那雙美妙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斯同,似如此,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當西殿傳來輕微的更聲,她才慢慢自位子上站起來。 「我要走了!」她說得是那麼的小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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