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金雞三啼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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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一手暗器的施展,武林中前所未見,正是裘大可得自東門上代的獨門傳授「五毒狼煙梅花針」,不要說那為數千萬細小如同蜂尾牛毛的細小飛針不易防躲,便是那一片黃色煙霧。內蘊奇毒,一經中人,但只吸進少許,也有性命之憂。卻不意這般厲害殺著,竟為郭王妃一念之警,僥倖脫過。 眼看著毒計不逞,裘大可呆了一呆,霍地轉身而遁,卻是郭王妃這一面,萬萬饒他不過,一聲嬌叱,飛鷹天降般已落在了他的身後。 裘大可驀地轉過來身子,萬般驚悸裡,雙方已交換了一掌。 心恨對方的狠毒,郭王妃自是不再留情,這一掌真力內蘊,裘大可吃虧在前番的真力已散,如何還能當得?即在郭王妃掌勢甫出的一霎,腳下一個踉蹌,撞身竹林,坐倒下來。 一口怒血,噗地由他嘴裡狂噴出來,即為郭王妃飛身而進,一腳踩在了胸上。 孟小月目睹及此,狂呼一聲,霍地飛身而前。 另一面,更有人大聲嬌呼道:「娘娘!」人影猝閃,三姑娘已飛縱眼前。 「三奶奶……娘娘……求求您,您就饒過了他吧!」 說話間,三姑娘雙膝一屈,已跪倒郭王妃眼前,一時淚如雨下,早已泣不成聲。 孟小月慨歎一聲,雙手抱拳,向著眼前殺機滿臉的郭王妃深深打了一躬,不用說,此舉亦在為裘大可求情了。 終於,她狠不下這個心來。 什麼話也沒有說,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便自轉身自去。 辭別三姑娘轉回王府,天已近夜色。 來到了自己的小屋,孟小月像似若有所失,一顆心七上八下無疑是亂極了。 裘大可的圖窮匕現,容或還可以理解,卻是郭王妃的突現,實在大令人意外,匪夷所思了。 真正是沒有想到,憑著她那樣的嬌貴體態,竟然會身負著如此驚人的內外絕功,簡直不可思議。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一個極重要的問題是,孟小月不斷地思想著,自己將何以自處? 以郭王妃那般神出鬼沒,睿智聰明的思想作為,必然對自己這個人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不可置疑的,她必然早已洞悉了自己的身世! 一個念頭忽然在他心裡升起,即是那夜為死去的雙親焚燒紙錢祭祀之時,那一張書寫有父親名諱名簽的神奇失蹤,此刻想來,當非是無因偶然的了。 那麼,郭王妃當應知道自己之所以忍辱偷生,目的何在了?那麼,她之苦心孤詣地把自己推薦安排到馬步雲的身邊,又是為了什麼? 「啊!」 一股熱流上下衝激著他……復仇的火焰一經興起,幾難自恃,是時候了……也許就是今夜……今夜天是他下手剪除此大奸元兇的最好時機…… 對於整個王府來說,這個突發的盜劫事件,都太令人震驚了。 寶衣被劫,井天鈴、高慶麟的負傷,內廷都督馬步雲直嚇得魂飛魄散。 接下來王爺朱華奎的親自造訪、慰問,自是不在話下,主客雙方經此一鬧,見面極是尷尬,心裡都很不是個滋味。 馬步雲自然是一肚子的牢騷,大不受用,王爺就更不用說了,纖尊降貴地說了好多好話,臨去之前,破例把自己身邊最親信的侍衛頭子李鐵池也留了下來。 是以,馬步雲此刻所下榻的紫辰閣,內外戒備,自是極見森嚴。 卻是無礙于孟小月的進出自由。 特意地換上了他副統領的一襲戎裝,匆匆來到紫辰閣,一進大門,可就看見了李鐵池坐鎮中央。 「老弟,你總算來了!」 李鐵池一臉不樂意地悻悻說道:「剛才王爺還在問你呢,馬大人也在找你,嘿嘿,難道你還不明白,出了這種事,你的罪可大了……哼哼……」 孟小月連連抱拳應著,眼睛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自己的情虛為對方一眼看出。 過來了一個錦衣衛士,大聲道:「孟侍衛你跟我來,大人召喚你呢!」 這就正合了他的心意,嘴裡應了一聲,跟著那人穿堂入戶,直上樓閣。 一路所見,錦衣衛、天衛營的人似乎全出動了,三步一崗,五步一衛,刀劍出鞘,端的殺氣騰騰。 孟小月心懷謹慎地隨著這名錦衣衛,一徑來到了馬大人下榻的錦閣,卻見四名配刀衛士左右侍立,見了孟小月,注目而視,並不攔阻。 二人一經踏入錦閣,那名錦衣衛便站住腳步,向著懸有大幅絲幔的內間大聲道:「孟侍衛到,請大人差遣!」 裡面「啊!」了一聲,半天才咳了一聲說:「井天鈴呢,他好些了沒有?」 「回大人的話!」這位錦衣衛士恭敬應道:「井頭兒先時毒發不省人事,此刻已為王府太醫救治,服藥後沉沉睡去,劉太醫說明天早上應該可以醒轉,其它一點小傷應是無妨,請大人寬心!」 頓了一頓,這名衛士又道:「大人您寬心睡吧,這裡有卑職和孟副座在此,內外防範謹慎,料是不會再有事的了!」 裡面的馬步雲咳了幾聲,忿忿說道:「還能有什麼事呢!東西都被搶走了,你們這些人……平常看著一個個生龍活虎一樣,怎麼一到事頭上,卻都變成了廢物,就連井天鈴也是一樣……哼哼……真叫人生氣,要不是……我非重辦你們不可!」 接著傳過來對方重重的在床上轉側聲,像是坐起來了,「孟小月呢,叫他進來……」 孟小月應了聲:「卑職在!」 趨前幾步,撩幔而入。 燈焰聳聳,照見著馬步雲形容憔悴的臉,一頭黃髮淩亂披散,兩隻紅眼裡滿是獰厲。 那個叫櫻兒的小妾,一臉倦容地正在他身邊坐著,兩隻手乏力地在他身上拿捏著。 「哼哼……你總算來了,剛才這裡鬧翻了天,你知不知道?」馬步雲睜大了眼睛瞅著他:「王爺剛才還在說,要是有了你在我身邊.就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可見得他對你是信任有加的……唉……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是給我說說看,這個強盜會是哪裡來的?有什麼法子能把東西給找回來沒有?」 「大人說的是!」 孟小月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早已在進前之始,把四下裡一切都肴得清楚了。 「大人但請安心,先時卑職不在大人身邊,乃是去追拿那個惡盜,並與他交了手……」 「啊!」馬步雲神色一振:「後來呢」 「大人失落的寶箱,已被卑職追回來!」啊一一」 馬步雲聲音都抖了:「在……在哪裡?」 「卑職已親手交給了王爺,今日已晚,王爺說明天再面交給大人,請大人暫放寬心……」 「太好了……」馬步雲隨地仰天發出了狂笑。 其音高吭,響遏行雲,正是他特有的那種笑聲:「金雞三啼」。 卻是「啼」聲未已,一口鋒利的劍鋒,隨著孟小月的快速出手,已深深刺進了他的前心。 一陣子血箭,像是正月裡玩放的花炮那樣,隨著孟小月長劍的拔出,怒噴出來。 便自那樣血人也似地倒了下來…… 此去四川,繞道成都,料將還有些腳程。 在此老河口長江邊上的野渡渡口,一個叫「太陽」的小飯鋪裡,孟小月系好了馬,一個人叫上一壺酒,切了斤把牛肉,吃了一口肉再喝一口酒,好整以暇那麼懶洋洋地打發著時間。 門口不遠地方,張貼著那麼大張的告示「重金懸賞,緝拿刺客孟小月。」 多少人亂哄哄地圍著看,他卻是好涵養,一身是膽地滿不在乎。 鬍子、頭髮都長長了,再弄上頂帶著皮毛毛的帽子,老神仙也認不出他來。 吃飽了喝足了,渡船也來了,該走了。 人擠人,牲口擠牲口。 孟小月好不容易擠上了船,身後的馬卻是怎麼也拉不上來,叫一匹小黑驢搶了先。 牽驢的女人,土布紮頭,一身粗布棉襖,個頭兒挺高,倒是腰肢細挑,還紮著條大紅布巾子。 「您勞駕,別擠著您啦,掉下去江裡,可不是好玩兒的!」 語音清脆,極是可人,一拍黑驢屁股,硬是上來了,孟小月身子一晃,差一些真掉下到江裡,這可就怨著對方女人太冒失了,不由得狠狠向她「盯」了一眼,卻不意一望之下,使得他大吃了一驚。 「你……王……」 「王妃娘娘」四個字還沒說清楚,那個女人先已掩著臉笑了,銀鈴也似的那種清脆聲音:「這不是金大爺嗎!幸會啦——我去成都,您這是去哪兒呀?」 「我……你……」 相視一笑,就什麼也別說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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