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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那時民風,男人衣紅,真可說是怪事了,尤其是這老人,如今已這麼一大把子年歲了,穿一身紅衣,可真有點渲染視線了!

  但這棚下之人,卻無一對其面帶驚奇的,由此判來這小老人定是此處長客了!

  葉硯霜正在懷疑不止,那店夥已端來一大盤新蒸的肉包子,還有兩樣下酒菜,一角酒,待擱下後,笑對那老人道:「九老今天忘了喂蛇吧!」

  這紅衣小老頭迷縫看眼一笑,一口陝西話道:「敢情!我真忘了,快把二號黃皮拿一角來……」一面由腰帶上解下那二竹筒,口中尚歎道:「小東西可饞壞了,在裡面直動!」跟著把它豎於桌上,葉硯霜才知這竹筒裡面竟裝的是蛇,不由一驚,心想世上還有喂蛇吃酒的?這真是奇人怪事了!

  那老人把竹筒擱於桌上,略一轉動那竹筒上端,竟措開成一小有銅錢的圓孔,老人用他那長指甲,在竹筒上微微一敲,口中哼道:「我的香妃!出來吧!」葉硯霜聞聲差一點笑出來,心想這名字倒別致!誰知老人話才一完,那小孔中果然伸出一頭。

  葉硯霜一看這頭,心中暗暗驚異,一般蛇首不外三角形,或惰圓形二種,但這蛇頭卻是其圓如珠,翠綠油亮,葉硯霜嚇得一怔!

  這蛇頭伸出以後,咧開占了全頭面積三分之二的大口,噓噓連聲,唇開處劍齒齊列,好不怕人。

  老人見其頭伸出後,喜得眉飛色舞,嘴中哄道:「我的香妃,今天可餓壞了是吧!等會啊!等我把黑娘娘叫出來,你們一塊吃吧!」

  葉硯霜心中又是一驚,心中真個又驚又笑,心想這可真好,你又有娘娘又有妃子,看樣子你倒是個皇帝了呢!

  此時那矮老人話一完,一任那圓頭小蛇伸首筒外,連連噓叫,也不管它,又把另一竹筒放在桌上,照樣捏開一孔,用指甲敲了兩下,嘴中哼道:「黑娘娘出來吧!」話才一了,葉硯霜微聞筒中一陣急轉之聲,跟著由筒上端小孔中猛出一頭。

  葉硯霜一看這蛇頭,當時嚇得吸了口冷氣,心想這兩條蛇真是在那找的,一條比一條怪。

  原來這一條蛇頭,又黑又亮,標準的三角型,最奇是這蛇頭之上,有像雄雞一樣的一個紅冠,其紅如血,這蛇頭一伸出,口中呱呱連聲,惹得老人呵呵大笑,慢慢點頭道:「別慌!別慌!我還沒吃飽呢!你們兩個先忍一會,聞聞味兒吧!」

  他竟真的有意把酒杯畢起,在二蛇頭下傳來傳去,陣陣酒氣上升,直把那兩條蛇引得吱吱連鳴,腥液滴垂不已,這矮小老人哈哈大笑,逗夠了,才把杯子高高舉起,先對那圓頭怪蛇道:「把嘴張開!」這香妃也真聽話,聞言仰首開嘴,老人手一歪,杯中酒成一細若線絲的水道,直直注入那蛇口中,只見這圓頭小蛇,腮下鼓動不己,須臾那酒飲了個精盡,猶自吐信舐動不止,老人以手叩筒道:「快進去!快進去!吃了這麼大一杯還嫌不夠是怎麼?」那小翠蛇聞言又叫了兩聲,才快快縮頸進去,小老人笑著把蓋子合上。

  那一邊的黑蛇早就忍不住了,聲若兒啼似的怪叫,呱呱連聲,驚得四座之人都回首往這邊看,葉硯霜不禁被這怪蛇給引得疲勞頓忘,也仔細的瞧著,心中不勝驚奇,想不通這矮小老人到底是幹什麼地?

  此時這矮小老人又取過杯子,如法泡制的敲了筒子兩下,那黑蛇張開巨口,葉硯霜見這黑蛇口中其紅如血,和頭上血冠同為一色,再襯上它這黑鱗更顯得黑紅相映,好不淩厲驚人!

  小矮老人把酒如法喂後,又敲筒令回,這蛇竟一直呱呱連叫,說什麼也不肯收縮,這老人歎了口氣道:「誰叫你是娘娘呢!再給你一杯吧!可是你要是給我借酒裝瘋我可剝了你的皮!到廬山你要是給我找不來那銀珠,我不把頭給你砸攔!」言罷又注酒入那黑蛇之口,葉硯霜聞言不由一怔,心想這老人所言銀珠,不知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銀珠!

  本想問問他,但轉念一想,世上那有這麼湊巧之事,自己要找銀珠,他也要找,何況他還是叫這一條黑蛇去找,這不是開玩笑嗎!

  但自己親耳聽得這銀珠二字,決不會假了,方想開口問他一下,這銀珠可是藥類,但忽然又想到,自己真是太傻了,如果他真是去找銀珠,還會告訴自己銀珠的藏處,那不是給他自己找對頭嗎!想到這裡勉強忍著不出聲,自己趕快吃飯。

  此時這矮小老人又把二竹筒懸好腰帶之上,忽然對葉硯霜哎牙一笑道:「小夥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葉硯霜微欠身道……「不是!不是!我是過路的,老先生!你這兩條小蛇可真有意思,在那捉的?」

  這小老人聞言笑著點點頭道:「我說呢!這地方的人差不多都認識我,我就不知還有你這麼個少年俠客呢!」

  葉硯霜笑道:「老人家太會取笑了,我那配稱什麼俠客?只不過會兩手江湖把式而已!」

  那小老聞言含笑點頭道:「血沛者凸額,氣充者明目,這兩樣老弟都占全了,哈哈哈!」跟著住嘴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弟你貴姓?上那去?可否見告?」葉硯霜暗吃一驚,心想這老人定是一不凡之士,只是自己苦思不起武林中那有這麼一位怪人?

  當時勉強微笑道:「小弟姓葉,有要事要赴廬山一行老先生你呢?」

  這小老人聞言一怔道:「你去廬山?那真巧!我也要去,老弟!你可否告訴我你去廬山幹什麼?」

  葉硯霜聞言心想這好,我問你的話你一句不答,專門問我,當時仍笑答道:「到廬山有點事找個朋友,老先生你貴姓呀?」

  這老人哼了一聲,笑道:人皆以捕蛇人稱我,老弟知道這名字就夠了,其實我是采藥商,捕蛇只不過是副業罷了,一兩年遇不到幾條好蛇,那生意可不好作,還不如采點野菜好賣錢呢!」

  葉硯霜聞言心知這類異人,要想叫他吐出真實名姓那是萬難,但聞知對方竟是采藥為生,再連想方才他說的廬山采銀珠之說,定是不假了。

  想到此不由笑道:「老先生去廬山何處呢?山路可真難行呢!」

  這小老人點頭道:「給你說你也不知道,這地方人跡不到,有一處七巧峰在大步嶺右邊,此處積雪盈丈,我到那去采一種藥……」葉硯霜聞言心內暗喜,心想無意間居然打聽出這地方,否則自己真要找死呢!

  當時眼珠一轉,有意試試這老人所言是否真情,故意問道:「那地方還有什麼藥?這麼高又冷!」

  這小老人聞言微笑搖首道:「反正有藥就是了,給你說你也不知道!」葉硯霜聞言心內大喜,心知這才是真話,那七巧峰定是銀珠藏地了,心中一喜,當時也顧不得再吃了,心想愈快愈好,能趕在這老人之前到達最好。

  當時買了些食物帶入袞中,笑對那小老人道:「老先生,我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了,要是巧咱們在廬山還能見面呢!」

  這小老人聞言點頭笑道:「你有事先請吧!我還要多歇會呢!」

  葉硯霜忙招呼著夥計算好了賬,看出了那匹馬來,翻身上馬,見這山腳之下,有一方木牌黑字寫著「六回嶺」三個大字,展目嶺上,重岩峻嶺,老藤盤繞,真是好一番雄勢也!

  嶺旁有一頗為寬的山道,蜿蜓伸展直通另山,但目望處卻不能盡,葉硯霜抖動絲繩,一路往那道上馳去,馬行如風,待繞過這山正面,眼前山路轉窄,崎嶇不平,雖是午後時分,但遙望嶺上煙霧迷漫,正在遙望之際,忽聽身後蹄響,葉硯霜急勒韁,因這山道太窄,至多可容三人並騎,因不知身後人數多少,如此疾馳,要是闖上了,翻身嶺下,那可不是玩的!

  葉硯霜才把馬拉住,身後疾風撲過,竟是一排兩騎棗紅色的快馬,馬上二人俱是英雄巾頭上紮,背背兵刃,一左一右從葉硯霜兩邊揍了過去,待跑過後,右首之人猛一回頭,對著葉硯霜盯了一眼,冷笑了一聲。

  葉硯霜不由一怔心想,這人是什麼意思,當時也沒想到別的,繼續策馬向嶺上飛馳著,差不多到了黃昏時分,仍未走下這座嶺來,眼前山路愈法難行,馬行此路皆汗也!人馬真是疲憊不堪,尤其是那馬,簡直是不能走了,只好下馬行近一處大樹,把馬捆好,自己坐下打開革袞,取出食物吃著,看樣子今夜是別想出山了。

  那馬此時也低首吃著地下的草,全身直冒白氣、葉硯霜已兩夜沒休息了,再加上內心憂急,沿途奔勞,雖有一身絕頂功夫,也不盡感到有些累了,不由靠著樹身,略行坐功。

  這種坐功正是太虛老人所傳至上燥氣之法,猝然見兩道粗如姆指的白氣,由其鼻中伸出,漸漸越伸越長,約二尺遠近,合會為一,漸漸竟伸長丈餘,這正是煉氣的至高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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