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紅線金丸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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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匍匐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最後,連一點力量也沒有了,他才止住了哭聲。他站起身子,糊裡糊塗地想:「我還是死了吧!我不能再見瑤清了!」想著拿起了劍,正要往頸上抹去,忽然,他心中動了一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這樣死了太不值得!再說瑤清回來,又該怎麼想呢?我豈不是更留下不白之冤麼?」當時丟下寶劍,腦中已是一片混亂,變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他把行李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背上了長劍,走出了石洞,天上仍飄著纖纖的細雨。 「瑤清姑娘……」他的腦子裡,仍不能忘懷這個姑娘,他歎息到:「我們的緣份完了!」 他眼中淌下了兩行熱淚,口中喃喃地道:「瑤姑娘,你要原諒我,我不能再見你了!」 他走到後面,拉出了他的馬。天空響著隆隆的雷聲,烏雲聚集得更密了。 瞿濤翻身上馬,策馬冒雨向山下行去! 可是這千回百轉的山路,他已不能清楚地分辨,糊裡糊塗地亂走一氣,雨卻是下得更大了。 風和雨在空中咆哮著。瞿濤渾身上下,已經都濕透了。他看了看前面,竟然走不通了,胯下的馬,也不禁仰頭長嘶了起來。 眼前有一處凸出的山石,瞿濤翻身下馬,看著風雨中的巫山,只見白茫茫的一片,雷聲震得山搖地動! 瞿濤昏昏沉沉地靠在石頭上,內心似乎被當空的霹靂震碎了似的…… 雷雨一直持續了一天,瞿濤在石下蜷曲著身子,昏昏迷迷地進入了夢中。 黑夜,大概是子時前後。瞿濤忽然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了。人驀地睜開了眸子,發現眼前有一盞紅燈,紅燈下,一個女人正在低頭飲泣著,聲音至為悲傷。 這情形,不由令瞿濤出了一身冷汗。他定目看了看,才看出來,這個女人竟是石瑤清!這一驚,差一點又讓他昏了過去,他忽然跳起來,想過去拉馬逃走。 可是,一隻玉手卻死死地拉住了他。 瞿濤啞聲道:「你是誰?快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我……」 石瑤清失聲痛哭道:「瞿濤,你不要騙我,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認識你……瞿濤……一切的情形我都明白了,我姐姐的死,是她自找的。她太可惡了,她不該這樣對待你……」 說著死命地拉著他的手,禁不住又失聲痛哭了起來。 瞿濤也由不住落下了淚。他一隻手遮著臉,顫抖著道:「姑娘,一切都晚了,我對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你走吧!」 石瑤清忽地撲過來,抱住了他,泣道:「不!不!我們一塊走,我不嫌你醜,我願意嫁給你!你不能一個人走!」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的手,猛地跑開去,縱身躍上了馬,回頭說道:「姑娘……我愛你……可是我配不上你……」 石瑤清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的一條腿,拼命搖晃著,苦苦哀求道:「帶我走吧!哥哥,不要撇下我……我愛你……你就是變成了鬼我也愛你……」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策馬就跑。石瑤清拚命地在後邊追趕,她邊跑邊叫道:「瞿濤……帶我走吧!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 瞿濤策馬如飛,他狠心不去理她,可他的心卻要碎了! 他拚命跑了一程,才定住了馬。人馬都喘成了一團,這時他耳中已聽不見石瑤清的聲音了。瞿濤再也隱忍不住,伏在馬背上大聲地哭了。 他想著石姑娘邊跑邊自揮著那盞燈籠的樣子,那種真情的流露,忘魂的狂奔……一時心肝盡碎,再也坐不住,竟由馬背上摔了下來! 當他慢慢地由地上爬起來時,東方已透出了魚肚白,天也差不多大亮了。 這一陣亂跑,益發迷失了方向,反倒是向山上跑了。他只得把馬頭帶回,悄悄地向山下行去! 前行不遠,他看見一條曲折的山路,心中盤算著,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也許可以行抵山下,便沿著這條山路策馬而下。 此時,雨已經停了,一陣陣的涼風,吹得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瞿濤策馬疾行,他想儘快離開巫山。可是,他的目光,卻忽然發現一個人影,立於樹下,從背影上看過去,極像石瑤清,瞿濤不由怔了一下。 他心中忖道:「她還沒有走麼?」 就在這時,又吹過來一陣山風。那個立著的背影,被寒風吹得滴溜溜轉過了身子。瞿濤定睛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兒由馬上栽下來。 他驚叫道:「天啊!這不是瑤清姑娘嗎?」 想著單手一按馬鞍,自馬上飛身而下,起落之間,已撲到了樹前。 一根紅綾,垂吊著石瑤清的身子,在山風裡滴溜溜地旋轉著! 瞿濤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他的腿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下來,口中大聲喊道:「瑤清……」 他只覺眼前一黑,口中一陣發鹹,「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瞿濤醒來之後,把石瑤清埋葬在她居住的石樓之前,並豎立了一塊墓碑。在墓碑上,他深情地刻下「玉女石瑤清之墓」七個大字。 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離開巫山! 石瑤清雖然死了,可是她仍然活在他的心中,他就是靠著這一點幻想才活下去的! 每逢晨昏,他總要在這石墓前,徘徊徜徉一番,修剪一下墓前的松柏,拔一拔墓邊的野草。 在這座石樓附近的曠地上,他種上了杜鵑花,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這些杜鵑花便開得一片爛漫,紅的、白的、紫的,爭奇鬥豔。 這時候,瞿濤總愛對花神馳,他常常幻想著,這些花,也許就是瑤清變成的,用來安慰自己的癡情和寂寞! 他——西北風瞿濤,就是這麼一年又一年地生活著,人們淡忘了他,他也與世隔絕了! 光陰茬苒,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瞿濤講完了自己的愛情經歷,發出了一聲喟歎,頻頻苦笑,目光望著蕭葦,道:「小葦,我想這故事,你過去並不大清楚吧!」 晴空一羽蕭葦和車釵,早已聽得如癡如醉,唏噓不止,尤其是聽到了最後,車釵竟自淚如雨下,抽泣起來。 聞言後,蕭葦點了點頭道:「這故事實在是太感動人了,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落淚!大哥,這多年來,莫非你一直住在巫山?」 瞿濤站起來,走到窗前,目眺前方。 他苦笑了笑,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這樣我才比較快樂!」 車釵一面擦著眼淚,一面抽泣道:「瞿大哥,以前我不懂事,請你原諒我,我沒有想到大哥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太感動人了。」 西北風瞿濤回過身來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太傷感了。我方才不是說過,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你又何必傷心落淚?」 他口中雖這麼說著,可是那雙眸子裡,卻早已禁不住淚光婆娑! 車釵見狀,反倒不敢再傷心了,只怕勾起他的傷懷,她微微歎了一聲,道:「我家世代居住巫山下,竟不知道,此處有如此一個洞天福地,更不知有石瑤清姐妹和大哥你!」 瞿濤歎了一聲道:「近十數年以來,我從沒有下過山。」 他目光註定在車釵身上,點頭道:「不過,令尊大人,我卻是久仰的,九頭金獅車飛亮,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車釵聽他竟提到了父親,一時不禁悲從中來,低下頭去,落淚不已。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一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道,車飛亮如今已不在人世,去年就喪身敵手了!」 西北風瞿濤吃了一驚道:「哦?有這種事?」 他望著車釵,皺了一下眉道:「令尊武藝高絕,人多勢眾,怎會死於他人之手?這人叫什麼名字?」 這是車釵一件傷心的事,她苦笑了一下,道:「是非曲直,我也不知。這人姓邊名瘦桐,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少年奇俠,武功之高,令人莫測高深!」 晴空一羽蕭葦卻禁不住在一邊微微冷笑起來。 西北風瞿濤聞言,眼望著窗外,停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莫非姑娘就算了不成?」 車釵禁不住面色微微一紅,她訥訥道:「不瞞瞿大哥說,我這一點本事,萬萬不是那邊瘦桐的對手!」 晴空一羽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車姑娘此話不錯,那邊瘦桐自幼得異人傳授,一身功夫十分了得!」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難道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麼?」 蕭葦歎了一聲,道:「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西北風瞿濤聞言後呵呵笑了,他道:「這麼說,我倒要會他一會了。」 晴空一羽不禁面色一喜,笑道:「如得大哥援手相助,那邊瘦桐必不是敵手!」 可是他說完這句話後,立刻就後悔了,他以為這種請人報仇的行為是可恥的! 車釵聞言不由一怔,急道:「瞿大哥已發誓不下巫山,怎能為你我之事,自毀誓言,那豈不是我二人之罪麼?」 蕭葦不由一怔,心道:「怪也,這姑娘竟是真的棄殺父之仇不報,反倒處處為那邊瘦桐開脫,真令人不解!」想到此,內心浮上一種莫名的憤怒,冷笑道:「這個,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西北風瞿濤道:「我一生最恨仗技欺人的人,這邊瘦桐雖然年歲不大,看來為人卻是太過任性,自負欺人。」說到此,他看著二人道:「二位既是我這醉風樓的客人,我焉能坐視你們被人欺淩?我自有辦法會他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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