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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雪雲彤喚道:「姑娘,把西邊那間房子給清理出來,請這位相公去歇息!」

  里間嬌脆地答應了一聲,門簾掀處,雪用梅換了一身青布衫褲,腰上系著月白的素巾,愈發顯得長身玉立,身段可人。她那張白裡透紅、明媚俏麗的臉,描繪出這姑娘率直的個性,嬌憨、明朗、天真,兼而有之。

  桑雨只望了一眼,不禁又呆住了。

  用梅並不正眼看他,只對父親道:「房子我早整理好了,你老人家扶他進去吧!」

  桑雨在位上欠身道:「有勞大姑娘了……」

  用梅冷冷笑道:「別客氣,桌子上有水,你自己倒。我還有事,不侍候你了!」

  桑雨忙道:「姑娘請自便,太不敢當了!」

  用梅睜著一雙眸子,上下看了看他,大方地道:「我看你氣色不壞,不像有什麼病,怎麼連走路還得人扶持呢?」

  桑雨不禁面上一紅,心中打了個冷戰,忖道:「好厲害的姑娘,比她的父親還精明,看來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我真要對她特別小心呢!」當下咳了一聲道:「病發無時,這一會兒較先前好多了!」

  雪老頭在一邊斥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人家沒有病,莫非還裝病不成?」

  用梅不禁嬌聲地笑了,又對桑雨道:「你放心,不管你大病小病,我爹爹准能給你治好,而且分文不要你的!」

  書生道:「這如何使得?」

  用梅道:「因為你是邊大哥介紹來的,所以我們會特別照顧你的!」

  書生道:「這就更不好意思了!」

  雪老頭忙道:「好了,你少說幾句吧!去看看火上熬的藥怎麼樣了!」

  用梅這才轉身離去。桑而心中動了一下,低頭不語,在雪老頭攙扶之下,他走到另一間房內,上了床。雪老頭為他倒了一杯水,正要退出,桑雨忽然起身問道:「老丈同那位恩兄是很好的朋友吧?」

  雪老頭笑道:「也談不上,常見面就是了!」

  桑雨輕聲歎道:「方才匆匆告別,竟未及詢問他的住處,想必老丈一定知道,可否賜告?以便晚生病癒後,親往致謝!」

  雪老頭心中一動,含笑道:「這個不忙,以後再說吧!」又道:「你現在身子不好,還是先養養神,少說話為妙,如有差用,不必客氣,儘管直呼老夫就是!」

  書生口中連道:「是、是!不敢、不敢!」可是內心卻像是著了一記悶棍,忖道:「不好!莫非我此次行徑,已為他父女看破不成?這我可真要小心了!」轉念一想,自己與他父女素無瓜葛,只要言語小心一些就是了。當時閉目養神,不再言語,同時發出輕輕的呻吟,內心卻在精密地算計著什麼……

  三天之後,在雪氏父女的細心醫治之下,這個叫桑雨的書生,已經能下地行動了。

  其實,說起來他並沒有什麼大病,服了一些祛寒發汗的藥,體力就漸漸恢復了。

  雪老頭因受邊瘦桐所托,不便草率醫治,想再仔細給他診治一下,可是桑雨一再拒診,堅持說自己是老毛病,只要調養一下就行了,而且要急著下山。

  雪老頭細心觀察了幾天,覺得桑雨果真是一個知書達理之人,漸漸對他去了疑心,見他大病初愈,就急於下山,反倒再三挽留。

  桑雨含笑道:「老丈不必客氣,以後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雪老頭勸不住,只得去為他備馬,用梅也在為他整理行裝。桑雨望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道:「這幾天可把姑娘累壞了!」

  用梅回身道:「哪兒話!」玉指一掠髮絲,笑道:「你這就下山麼?」

  桑雨偷眼見雪老頭不在房中,問道:「我想到那位邊恩兄處致謝一番,只是不知其住處,姑娘可能告訴我嗎?」

  用梅點頭笑道:「這個容易!」說著推開了窗,遠遠一指:「由這條小路穿過去,再上坡,筆直走,前面有一道小河,順著小河下去,到一片桑林,那裡有一幢草房,就是邊大哥的家!」

  桑雨不由大喜,忙點頭道:「謝謝姑娘,我記住了!」

  書生桑雨離開了雪家,按照雪用梅指引的路線,策馬徐徐向邊瘦桐的住處行來。

  在一片桑林附近,他果然找到了那座茅屋,皚皚的白雪覆蓋著它,茅屋迎面牆上,窗扇大敞,能窺見簡樸潔淨的內室。窗外的幾株老梅,挑著一顆顆含苞欲放的蓓蕾。看起來是那麼的靜雅,望之令人有出塵之感!

  桑雨下了馬,正要行近,忽聽得一聲朗笑道:「桑兄太客氣了,莫不是來辭行的吧?」

  屋門一開,走出雪白衣衫、風度翩翩的邊瘦桐來,他右手提著一支釣竿,左手拿著一個竹簍,像是要外出垂釣的模樣!

  桑雨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立刻含笑道:「恩兄要出去麼?」

  邊瘦桐哈哈一笑,揚了一下手上的竹簍,道:「閑來無事,釣魚去!」

  桑雨含笑上前,道:「這麼冷的天,還會有魚?恩兄真是好雅興!」

  邊瘦桐搖了搖頭,說:「你不知道,本山獨有的『雪花青鱸』,非雪天不出來,以其下酒,美味無比!」

  桑雨伸手要去提簍,被邊瘦桐退身讓開。桑雨一怔,瘦桐笑道:「髒得很!」

  桑雨一笑道:「在小弟看來,恩兄住處,宛如仙境一般,幽、雅兼而有之,不知可否能帶小弟參觀一下?」

  瘦桐搖了搖頭,道:「幾間草堂,又未整理,雜亂得很,不看也罷!」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我這個人愛管閒事,前日救你,不過適逢其會。其實,我只是無心為之,我看你還是快上路吧!」

  桑雨面上似乎微微浮現出一絲失望,苦笑道:「小弟蒙兄陌路搭救,得免一死,因感深恩,才來相謝……」

  才說到此,邊瘦桐朗笑岔開道:「這算得什麼?不必掛齒。桑兄,你再不走,天可要降雪了!」

  桑雨面色微微一紅,眉端似愁又怒地微微一挑,立刻又恢復如常。他想主人既已下了逐客之令,只有告辭了。於是深深一拜,強笑道:「恩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再見吧!」

  邊瘦桐含笑道:「你可知道路麼?」

  桑雨點頭道:「下山容易上山難,恩兄放心!」說著目光又在這幢草舍四周轉了一轉,翻身上馬,抖僵欲去。

  瘦桐朗笑了一聲道:「桑兄,你說錯了,其實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啊!」隨即高聲招呼道:「司明,你來!」

  啞童聞聲自屋後跑了出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望主人,又看看書生。邊瘦桐對他說道:「你送桑相公下山,一路要好好照顧,快去!」

  啞童答應了一聲,回身去牽馬。桑雨不由又是一怔,隨即含笑道:「小弟真是不敢當啊!」

  就這樣,書生桑雨在啞童司明的陪同之下,下山去了。邊瘦桐這才含著得意的微笑,釣他的魚去了。

  半月以後。

  白雪似乎已融化得差不多了,除了遠處的山尖之上還戴著一項白白的帽子,四外已望不見雪的蹤跡。

  日落時分,邊瘦桐走出屋子,在室外撥弄著那幾株梅花。

  忽然,司明連跑帶跳地跑了過來,兩隻手連比帶指,嘴裡更是咿咿呀呀說個不住。

  邊瘦桐吃了一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司明用手指了一下房子,又比劃著蓋的樣子,雙手不停地動著。邊瘦桐笑道:「你是說有人在蓋房子是不是?」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皺了一下眉,笑道:「這座山又不是我們的,隨他蓋去吧!」

  可是啞童司明仍不住地叫著,又用手比作一個人的樣子。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道:「你帶我去看看吧!」說罷就同司明轉出了這片桑樹林子,直向前面山坡行去。待走上這面斜坡,就聽得一片僻哩啪啦的鞭炮聲,十分噪耳。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自語道:「什麼人如此囂張?我們快去看看!」

  說著二人加緊了步子,向前行去。過了一條小溪,啞童停住了腳,口中呀呀直叫,用手向前指了一下。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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