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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就見他足下微一移動,就像箭也似地射了出去,落在神殿正中的金頂之上。然後他微微向前一打量,大袖揮處,就像是一股飄過的青煙也似,一刹那間,已飄到了宮牆盡頭。隨著他那高大的身子,向上一翻,已踏在了高有六七丈的宮牆之上,緊跟著足下一點,足足拔起了有十丈高下,已落在了宮牆外的一座刁鬥之上。

  天空中是一輪皓月,幾顆明滅不定的天星。

  老和尚這時的臉色,看來是甚為沉痛了。只見他白眉深鎖,低低歎息了一聲道:「想不到堂堂正正的宮廷之內,竟容得如此惡人胡鬧,老衲說不得要為民除此一害了!」說到此,他以右手輕輕抵在祝三立的前胸之上,貫入了一股真力。

  祝三立覺得全身一陣發熱,可是那冷酸麻痹的軀體,陡然為這股內力一接觸,卻不禁有著一種難以忍受的痛楚。

  他猛然張開了眸子,顫抖道:「痛……好痛!你!」說著身子一陣顫抖,竟自昏死過去。

  涵一僧看到此,不由呆了一呆,他想不到祝三立竟會傷重至此,由此看來分明真元已傷。

  就是以自己醫術治療,再加上他本身的功力,也怕非一二月不足見功了。

  想到了對方,本來與此事毫無關係,全為自己情托,連番數次,受盡了苦難傷折,竟而落得如此下場,怎不令人內心漸疚?

  當下默默地抱起了這位老友,禁不住滴下了兩行老淚。

  一個得道的高僧,是不輕易落淚的,由此也可知道他悲憤的程度了。

  他把祝三立平平地放在刁鬥頂上,然後伸出兩隻手來分按在祝三立左右雙肩。

  他此刻心情,異常激動,當時冷冷說道:「你要忍受一下痛苦,老衲自會救你的!」說完,他掌力向外一撤,祝三立睡著的身子,驀地坐了起來,雙目也霍地睜了開來。

  涵一和尚忙道:「你要忍一忍!」說著兩隻手,微微抖動著,在每一個的抖動裡,他都發出了兩股內力,祝三立這時已明白了過來。

  他牙關咬緊,不令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如此數十下後,他身子汗下如雨,只覺得眼耳鼻喉內傳出如同火焰一般的熱氣。

  老狸內心明白,老和尚是用他本身的內力,來助自己體力複元。可是他此刻體力虛弱已極,這種內力真元的奇熱,他實是承受不住,忍到最後已軟了下來。

  老和尚見狀,微微一呆。

  他緩緩撤回雙掌,歎了一聲道:「你體力太弱,現在還不宜多說,只管閉目養神,我去去就來。」說著慈眉一挑,卻也泛出無限殺機。

  祝三立忽然拉住了他一隻手,道:「老和尚,去不得,那喇嘛的銅鈸厲害!」

  涵一和尚沉笑了一聲道:「三立,這多年以來你看我怕過誰來著?那喇嘛為惡宮廷,魚肉蒼生,老衲如何能容他?我如不翦除此人,才是佛門的罪過!」

  祝三立訥訥道:「還有那……翡翠……梨……」

  涵一和尚冷然一笑道:「這個你不用愁,我已然來此,自不會空手而回的!」才說到此,忽然側邊一個人叱道:「什麼人?」緊接著匹練也似的一道亮光,閃射了過來,一人飛縱上了刁鬥,_掌中一根亮銀軟鞭,兜直了,直向涵一和尚當頭打了下來!

  這老和尚為了祝三立之事,已在憤怒的頭上,見狀嘿嘿一笑道:「施主,你講打還差一點兒!」說著右臂向空一舉,已操在來人的鞭梢之上。只見他向下輕輕一帶,那人已連人帶鞭,整個地栽了過來。

  這人乃是一名外牆的護衛人員,武功雖有一點兒,可是在涵一和尚這種人的手下,他就顯得太不自量力了。

  當時只見他身子一翻,竟然飛起右腿,直向著涵一和尚心窩上踹去!

  涵一和尚鼻中哼了一聲,只見他右腕上那肥大的袖子,向外一翻,「呼」的一聲,袖沿過處,已掃在了他的足踝之上。

  這名護衛只覺得足踝上一陣麻痛,頓時就人事不省地昏死了過去!他手上那盞馬燈,也摔在地上,閃閃地放著亮光。

  老和尚大袖一揮,燈光就熄滅了。他對視三立道:「你只管在此閉目養神,不會再有人來干擾,我去去就來!」

  老狸正想勸阻他,可是卻也知道,他一經決定了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當下點了點頭道:「老和尚你要小心!」

  涵一僧點了一下頭,道:「不足掛心,我去了!」只見他雙袖一分,就像一隻燕子也似的,驀地騰了出去,足足躥出有七八丈以外;然後輕如一片落葉也似的,落在了屋瓦之上。

  這時西宮寂然,雖然後宮傳出一些伶人的歌聲和弄弦之聲,只是那些聲音聽起來,更令人感到黯然神傷。

  涵一和尚左右度量了一下,他身子毫不遲疑地騰空而起,卻向一棵楊柳樹上落去。

  他身材高大,那襲僧衣在冷月之下,看起來就像一雙白翼一般。就在樹梢微微彈動之間,他身子第二次又騰了起來,如此,又向正面一座宮殿的樓角上落去!

  一個小太監方由走廊上過來,正巧被他看見了這種情形,不由嚇得臉色一白,口中「喲」了一聲,頓時就站住不動腳了。他口中自語道:「這是什麼東西?好傢伙!」

  這時涵一和尚第四次騰起身子,直撲斜面宮室,這個小太監看清了是一個人,他不由大聲嚷道:「不好了……有賊,快來人呀!」

  這座宮殿名喚「侍勤殿」,素日乃是皇上讀書的地方。兩名錦衣衛張惶奔出,見狀問道:「賊往何處?」小太監手指著對面殿上,道:「在那……往那邊去了,我的媽,可真快!」

  兩名錦衣衛士,一名謝釗,一名侯鏡波,都有很好的輕功絕技,連日來宮廷內屢次出事,他二人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弄得整日神不守舍。這時一聽又鬧了賊,俱是又怒又怕。當下二人順著小太監所指之處,雙雙騰身縱起。

  謝釗是向左,侯鏡波往右,二人就像一雙剪空的燕子,直向著側面的「演武殿」上撲去。

  顧名思義,這座演武殿正是天子及各王爺素日習武的地方,殿內佔有極大的地勢。那位身手空空的涵一和尚,早已在此等著他二位了。

  他對付敵人的方法很怪,絕不回避,二人一上殿牆,已看見了他那高大的影子正立在演武場內,似乎正在等著二人。

  謝釗向殿下一落,喝叱道:「賊子大膽!」陡地打出了一隻瓦面透風鏢,可是這只鏢離著對方甚遠,卻見和尚用手一指,「當」一聲,鏢身已落了下來。

  這時侯鏡波也落身而下,見狀不由大吃一驚,他厲聲叱道:「什麼人?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二位要是知趣些,還是快快回去睡覺的好,否則老衲手下卻是無情!」

  二人聞言不由怔了一下,互相望望。他們走近了一步,才看清了,對方果然是一個光頭,而且身著僧衣。謝釗不由冷冷一笑道:「出家人也如此不守法規,午夜入宮,你意欲何為?」

  涵一和尚朗聲一笑,道:「你二人不必多管,快快回去的好!」

  謝釗尚未出言,那侯鏡波已一聲冷笑,猛地撲了過來,只見他右腕向外一翻,掌中一回長劍,直向涵一和尚面門之上點去。

  老和尚咧嘴一笑,只見他一顆頭向後一縮,侯鏡波的寶劍點出去尚未及縮回。涵一和尚倏一張嘴,只聽得「叮」的一聲,那口劍已被他銜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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