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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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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碧樓。」寶柱答得快,「為了九公主的安全著想,奴才與貝爺合計了一下,暫時移動了一下她的原來住處,搬到了這裡住……」 所謂的貝爺,應當指的是九翅金鷹貝錫,也就是那一位人稱七老太爺的。 乾咳了一聲,寶柱察言觀色,又道:「這裡是王爺您的花園,閒人不敢進來……」 吳三桂頻頻含笑,說了個好,卻是曖昧地道:「只是東院那邊……」 「奴才知道,爺只管放心,」他說,「沒人知道!」 東邊院子又稱日照閣,住著陳圓圓,自圓圓吃齋修道以來,改名日照觀。雖說如此,她對三桂仍時有規勸,吳三桂獨獨對她還有一分顧忌愛憐。 這一點寶二爺豈有不知? 聽他這麼一說,吳三桂心裡最後的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好吧!這會子正好我有空,就瞧瞧她去!」 吳三桂往前走了兩步,又站住:「用不了這麼些人,就你跟著好了!」 「喳!」寶二爺大口應了一聲,向著一干衛士揮動了一下馬蹄箭袖,「都下去!」 聽說是平西王吳三桂來了,朱蕾可是打心裡煩,又驚又怕,更有說不出的恨……這一霎心裡紊亂極了。 提起這個人,無論於私於公,於家於國,她的仇可大了。 要不是他為了個女人,大開山海關引進了清兵,明室天下,怎會落得如今這步田地?要不是他的窮追不捨,永曆帝豈能如此狼狽? 這些事只要一想起來,朱蕾就有說不出的激動,直似芒刺在背,坐立難安,避之尚恐不及,見了面,真不知給他一副什麼樣的臉色? 若是能拒絕不見就好了,不幸的是,她卻無能自主。如今她已是階下之囚,她能夠有眼前的一份寬容,僻院而居,已經難能可貴,哪裡再能像往常一樣,擺公主的譜兒? 是以,聽見了王爺的賜見,她略作盤算,很知趣地離開了閨閣,這就下樓來了。 女侍香君打起珠簾,說了聲:「請!」朱蕾落落大方地邁步進入。 精緻華麗,不甚寬敞的客廳,佈置得頗是雅致,過去圓圓在這裡住過些時候,一切的擺設都還照舊,透過半捲的湘妃竹簾,園子裡花開如錦,時有小風,散置著滿室的馥郁清芬。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已把對方這個陣仗瞧了個清楚。只當是沒瞧見他,朱蕾一聲不吭地走過去,在一張鋪有錦墊的紅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寶二爺上前一步,摔下了馬蹄袖,咳嗽一聲道:「奴才寶柱,給姑娘請安……」依著本朝的規矩,打了個扦兒,一面仰起了臉,說,「王爺來了。」 「得了!」吳三桂一團和氣地笑著,「沒瞧見嗎!人家姑娘這會子心裡不樂,你就少說兩句吧!」 「喳!」寶二爺大聲應著,站起來後退一步,向著屋子裡兩個女侍揮了一下手,連同自己三個人,一併都退了下去,霎時間,客廳裡便只剩下吳三桂與朱蕾兩個人。 黑色的八哥兒來回在籠子裡跳上跳下,窗外黃雀的打彈兒,聽來更是悅耳。 夕陽將下,暑氣正消。 透過兩面對開的軒窗,客廳裡時有微風。卻是吹不開那一陣緊緊壓置在心頭的悶氣…… 打進了這間房子,朱蕾可連正眼也沒有瞧他一眼,只是向窗外望著,那裡花開正酣,蝴蝶成雙成對…… 眼前這個人若是簡崑崙,那該有多好!此時此刻,盤踞在她心裡,也是她最最想見的人,除去簡崑崙之外,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替代。 情緒的低落,似乎已到了極點,只是天生的要強個性,迫使著她對於一切的壓迫、不如意事,永不低頭,採取絕不妥協的態度。更不會輕易落淚,向人乞憐。 「這幾天事忙,一直也沒有來看你,睡得可好?」吳三桂光彩灼灼的一雙眼睛,平和地向她望著,雖然身居富貴,位極人臣,但是久年爭戰,戎馬倥傯,到底耐不住歲月的折磨,多少也顯出了一些老態,兩鬢飛星。眼角的魚尾紋路,尤其清晰,似乎說明了此人的到老風流。 朱蕾恍然而有所悟地轉過頭來…… 天知道,這當口兒,盤踞在她腦子裡的,仍然只是簡崑崙,吳三桂的聲音猝然使她驚覺過來。瞭解到對方這個魔王就在眼前。 四隻眼睛對視之下,朱蕾一顆心由不住通通直跳,或許是過於激動的關係。 依著她素日性情,恨不能開口大罵他一頓,只是連日來的苦難,多少也使得她有所改變,學到了一些做人的中庸之道。 吳三桂白中透紅、狀若滿月的臉,興起了一種喜悅:「這是你疊的燕子?想不到九公主你還有一雙巧手!」一面說遄興飛揚地哈哈笑了。卻把手中那隻五色花紙疊成的燕子,拿在眼前細細觀賞。 朱蕾霍地站起來,嗔道:「這是我自己疊著玩兒的,還給我!」 這個突然的舉動,使得吳三桂頗是意外。 對於女人,尤其是像朱蕾這麼漂亮的女人,他有足夠的耐心,絕不會輕易發怒。目睹著對方這般神態,更加觸發了他的快感,一時揚聲,哈哈大笑不已! 「怎麼能還給你?你已經送給我了!送給我的東西,當然就是我的了!」 「誰送給你!是風吹下去的……」 忽然她跑過去,打算由對方手裡把這隻紙燕子搶過來,吳三桂偏偏夠機靈,忽地舉高了手,轉而又藏向背後,無論朱蕾怎麼急,總是搶不到手。 心裡一急,嬌性大發,管他對方什麼王不王,一個耳光直向對方臉上摑去。 還是不能得逞,這隻手依然落在了吳三桂的手裡。 他的臂力驚人,在他力持之下,朱蕾那隻被捉的手,終於垂落下來。 或許是吳三桂的手勁兒過大了,她的纖纖皓腕吃受不住,一陣子骨折筋摧的奇痛,使得她花容驟變,一時連眼淚也淌了出來。 吳三桂忽有所警地鬆開了手。 乘著這一霎間的空隙,朱蕾到底把那隻五色紙燕子搶到了手裡。 吳三桂怔了一怔,再次宏聲大笑起來。 笑聲未已,那隻燕子已在朱蕾手裡撕了個粉碎。 「你!」吳三桂忽地止住了笑,「你太任性了……」 「我就是這樣!」朱蕾已將走過的身子,忽地轉過來,「吳三桂,你就殺了我吧!」 忽然她臉上興起了輕鬆的笑意:「再不然就把我送到北京去,獻給你的新主子去……」 「你太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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