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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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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況之下,眼前這個二先生之放浪形骸,來去自如,真個不可思議之極。 自然,這些卻非眼前之簡崑崙所能洞悉,只覺著前行的二先生身段步法,無一不美。難能可貴的是對方身步不緩不疾,月影下極見分明,簡崑崙何等造詣?自是望之能解,舉一反三,頓時大為受用。 漸漸地,簡崑崙乃自覺出,這個二先生步法變化極多,隨便行來,即包括崆峒、少林、武當、形易……等數家之長,妙在從容穿插,紊而不亂。如此情況之下,簡崑崙本身若非有深湛武術造詣,兼具極高智慧,且對武林名家武術有廣泛之認識,即使能邯鄲學步,勉強跟上不輟,想要悟其所以然,簡直夢想。 簡崑崙眼下急學強記,且行且悟,由於變化極多,乃致奇趣橫生,妙不可言,這才明白,對方這個二先生,何以放著好好的覺不睡,夜來無家遊魂似的,每每穿行於此陣之內,敢情這其中樂趣無窮。 按照原陣所設,行行松柏,聳聳假山,阡陌道路,乃至於亭台樓閣,無不兼具阻攔攻防之妙,可是在二先生的腳步帶領之下,卻能驚而不險,逢凶化吉,妙在每能洞悉於事發之先,如此一來,即使最具嚇阻聲勢的障礙,一變而為有形無實的幻景,十足的障眼法兒,也就不足為懼。 縱橫來去,左右無阻,正因其步步驚險,便趣味頻生。驀地,前道似有燈光晃動。二先生怔了一怔,並無迴避之意,簡崑崙警覺地拉了他一下,二人便就著眼前一塊聳立的太湖石伏下身來。 這一手倒也有其必要。 二人身子方自伏下,即見燈光現處,遠遠移過來幾條人影,值此破曉時分,庭院裡浮現出一片淡淡霧氣,乍看之下,難以認清,漸漸那一行人影來近了,才得看清,一共是四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一身玄色號衣,身材高健,各配長劍,人手一支六角紗燈,護侍著正中一個身材瘦頎,面相清臞的老人,老人身後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駝子,簡崑崙一眼就認出他是雷公公。 一行人神色匆匆,走得甚快,卻因為走在正中的老人,並不擅武,速度自不如施展輕功那般快捷,好一陣子,才來到了面前。 簡崑崙特別注意地向正中老人打量,見他面相清臞,神采斐然,頗有幾分儒者之風。 忽然他心裡一動,想到了一個人…… 那日船泊江中,由飛花堂副堂主海客劉青親自出馬,去迎接一個神秘的貴客。 這個神秘人的身份,事後簡崑崙卻也猜到了,那便是專為醫治飄香樓主人柳蝶衣疾病而來的。 現在簡崑崙幾乎可以斷定,眼前這個文采斐然的老人,就是那位被專程迎接而來的貴賓了,這一霎的行色匆匆,莫非顯示著主人柳蝶衣的病情有了變化,還是…… 四個人的腳步,匆匆自眼前過去,留下了一連串的懸疑,實在發人沉思。 這一切看在簡崑崙眼裡,引發了許多聯想,只是看在被稱為二先生這個人的眼裡,竟似全然無動於衷,隨著對方一行四人的離開之後,他立刻自地上爬了起來,馬上恢復了原來的活躍。 簡崑崙現在總算對他明白了一點,那就是這個人的神智果然有點問題,必須時予提醒…… 「不能再走了!」簡崑崙拉住他,指了一下天,「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 二先生忽然呆了一呆,看了一下天,又向他臉上注意地看了一會,突地改為笑顏,連連地點著頭:「該回去了,該回去了……」 簡崑崙聽他居然開口說話了,頗是意外,這個機會頗是難得,自不可輕易放過。 「你到底說話了!」簡崑崙說,「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 二先生露著白牙笑著:「我不是啞巴……我不是啞巴。」 「好!」簡崑崙說,「請問貴姓?」 「貴姓?」 一隻手摸著脖子,二先生又傻了眼啦。 「唉!」簡崑崙嘆了口氣,「你姓什麼?叫什麼?難道連自己的名字你也不知道?」 二先生直直地向他望著,一臉的認真模樣,瘦脖子上老大的喉結上上下下起動不已,想不到這個最簡單的問題,竟然使得他一時為難至此。嘴裡哼哼唧唧老半天也吐不出一句整話來。 簡崑崙頗是不忍地拍著他道,「算了,算了……我們回去吧!」 二先生這才大感輕鬆,笑逐顏開地說道:「回去,好好……回去……」 別瞧他連最簡單的問題也答不出來,一旦行動起來,卻是極靈活,那麼複雜的陣勢,對他絲毫也發生不了作用,或許是夜夜行走,早已習慣,以之為每日例行功課,樂此不疲。 眼看著他展動身形,一如蝴蝶穿花,起落縱進,極見瀟灑靈活,此時的二先生,顯然又不能以神智不清而論也。 有了前此經驗,簡崑崙對眼前陣腳,已略能測知,此番回轉較諸來時大為不同,暗以所猜步法,試證前行之二先生所出,每有所中,一來一去,收穫甚大,無意之間,得此助益,始料非及,好不高興。 二先生一路前行,很快地已返回來處。 簡崑崙原意請他到自己房內坐坐,俾能做側面觀察,對他略作瞭解,卻不知他身形不停,一徑返回居住之處,便自不再現身。 此時天光近曉,東方已現微明,整個庭院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空氣冷冽,頗有幾分深秋的寒意。 簡崑崙等了一晌,終不見二先生轉回,只得自行轉回。 院子裡靜悄悄,好不冷清,幾片桐葉在凌晨的冷風裡溜溜打轉,長幔拂風,獵獵作響,他才警覺到去時匆忙,竟忘了關上窗戶。 正當他踏上石級,欲入門扉的一霎,一個高挑體態的人影在門前閃了一閃,卻又縮了回去。 簡崑崙吃了一驚,忙即站住腳步,輕叱了聲:「誰?」隨即快速向房內踏入。 那個高挑體態的人影,並未離開,其時正在恭候。 「是我!」她輕聲答道,「無音!」 聲音甚低,說時,又自退後了一步,立身於長窗一角,藉著拂動的窗幔,用以對外掩身。 短帔長裙,頭紮湘帕,把一口二尺青鋒,斜插腰際,周身上下,收拾得甚是俐落。正是飛花堂堂主時美嬌身前得力二婢之一的無音姑娘,此時此刻,她怎麼忽然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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