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含情看劍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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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櫓聲欸乃。 遼闊的江面上,大船緩緩前進。 有人弄著琵琶,歌喉婉轉,如新鶯出谷,一曲高歌,唱的是── 昨夜雨疏風聚,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湘簾捲處,時美嬌現身門前。一襲淡妝,娉婷玉立,即使她仍然懸著那方面紗,卻不失其清澈神姿,自有懾人心魄之勢。 簡崑崙閒倚錦繡,不自禁地抬起頭來。 艙房裡金雕玉砌,繡檻文窗,琳琅滿目,佈置得極其華麗。兩盞仿唐的六角琉璃宮燈,長曳打轉,迎以朝陽閃閃晶晶,一如佳人的明眸,在啟發著你的靈思妙想……那聲聲琵琶,婉轉嬌喉,不啻早已告訴了你:且把長劍束高閣,今夕只應風月…… 卻是簡崑崙心血起伏,對於因己而死的崔氏母子,耿耿不能去懷,直到現在,他腦子裡始終為崔平的死而充斥,尤其忘不了對方臨死之前望向自己那種遺憾復無助的一瞥,便自撒手而去…… 可痛心的是,自己竟然也只能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而已。 便是這種深刻的自譴,痛裂心肺的內疚啃噬著他,度過了昨晚漫漫長夜。 那卻也是急不來的,特別是在他目睹過對方飛花堂主時美嬌的罕世身手及深奧劍招之後,內心更不禁興起了這個轉急為緩的念頭,特別是自己此刻泥菩薩過江自身不保,還在對方手上的時候。 當一把劍架在你的頸項或是比在你的喉嚨上的時候,最糊塗的人和最聰明的人,最自私的人和最無私的人所能想到的,應是非常接近。誰也不能忽略一個人生最重要的問題──自己的生存問題…… 簡崑崙正是在這個問題裡,變得甦醒與開朗。是以,這一霎在他目睹著時美嬌的忽然闖入,來到眼前,表情尚稱平靜,並不吃驚。 「昨夜睡得可好?」 點頭。 「早飯吃得好?」 點頭。 「其他呢?」 還是點頭。 「很好」。 時美嬌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在一張鋪有百雀絨的舒適靠椅上坐了下來。 「我希望你對於我們旅途上的這樣接待,多多包涵……這是一條很長的路,我想大概還要走兩天的時間,就可以到了!」 她的一雙大眼睛,閃閃地向他睇視著:「除了你身上的穴道,我們暫時不能為你解開以外,其他的,你盡可要求,只要我們能力所及,一定為你辦到……我的意思是,盡量希望你旅途愉快,不寂寞!」 簡崑崙抬起眼睛來,向她看了一眼。 「謝謝你!」說了這三個字,他隨即緩緩地閉上眼睛。只是一霎間,他又睜開來。 「有幾個問題請教姑娘,還請賜告!」 時美嬌點點頭:「請問!」 「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這……」時美嬌略似猶豫,即道:「對不起,這第一個問題,恕我不便回答。但是你應該想到,萬花飄香是個規模極大的組織,到處都有分壇堂口,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是去其中之一而已。」 簡崑崙點點頭說:「這也罷了。你們既擒住了我,為什麼還留著我?」微微笑了一下,他冷冷地說:「還是想屈辱我之後再置我以死?」 「這個問題,卻要等待柳先生來回答你了!」時美嬌眨了一下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我只是就近奉令行事,聽候他的差遣罷了。」 「你是說飄香樓主人,柳蝶衣?」 「對……他是叫這個名字!」 「那麼,我明白了!」簡崑崙伸展了一下半躺著的長軀,然後坐正了,「我們現在便是去你的飛花堂了!」 時美嬌頗是有些意外地揚動了一下眉毛:「你很聰明,我只說了一句就近奉命,你立刻就聯想到了這些,看來柳先生對你的重視,並非無因……」 簡崑崙沉默了一下:「有個問題,我一直困擾著,此次我路見不平,解救了朱先生的一時之難,如果說因而與萬花飄香結仇,倒也不悖情理,只是對待崔平老劍客,他的全家下場如此……」 「一點也不奇怪!」 時美嬌彷彿笑吟吟地說:「萬花飄香對付敵人的手段一慣都是如此,我們不輕易結敵,一旦結上了,必然對敵人不會絲毫留情,崔老先生也是一樣……」 「不一樣!」簡崑崙說,「你們要找的是我,崔老先生他事先並不知情。」 「我們是在找你,可是也在找他!」 簡崑崙瞳子裡一時散發著奇異的光采。 「我們已經找了他很久……」時美嬌口氣平靜地說,「只能說這次發現他有些意外而已,他的死,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那麼,她的母親呢?」 「一樣……」時美嬌說,「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對於敵人我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簡崑崙深深地吸了口氣,雖說如此,若非是自己的一時失察,引禍入門,崔平母子如今還是好生生地活著。一時心情大為沉重。而對面的這個姑娘,卻似並無惻隱之心。 「雖然如此,我們卻也給了他一線最後生機!」時美嬌說,「自然,他母親的死,全然是在我們的意料之中,而他的死,卻有一半是他自己找的……」 簡崑崙不由向她注視了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們早已料到崔老伯母會死在她自己兒子的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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