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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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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塚內枯魂 成都南門外有草堂寺,為杜工部故宅,多梅竹,風景清雅,時值暮春之交,柳綠桃紅,浣花溪上風光如畫。 這時,也就是夕陽將下的黃昏時候。 一群水鳥,自溪邊的花樹叢中飛出來,翩躚戲逐在如帶的水面上,紅白的羽翼在落日裡,點綴出萬點天花,它們低空飛掠時,很像是剪空的燕子。 溪邊立著一座草亭,紅色的亭柱,現出點點剝蝕斑痕,可是它仍然是挺挺地佇立著,有如是一個風骨高超的漢子,傲然地立向人群。 這時正有一個少年,倚柱持竿,面向溪水垂釣。 他身上穿著一襲寶石藍的綢子長衫,足下是一雙黑面薄底的京靴,樣子很像是時下一般仕子的模樣。 只是他的身材卻顯得太魁梧了,那一襲綢衫,並不能掩飾他灼爍的內在力和堅實的兩膀肌肉。 這些,你只需看一看他那如劍似的一雙眉毛和亮若晨星的眸子就知道了,這人是大有來歷的! 他已經在這裡有相當的時候了,所釣得的魚,用柳枝兒串著系在淺水邊上,為數已達十數尾之多! 提起了這個人,你也許並不陌生,這人正是鬧得北京城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_——冷紅溪! 只是知道此人真實姓名的,卻太少了。 在他大鬧北京之後,這一段相當長的時日裡,一直都沒有再惹事生非,誰又會知道,他是在浣花溪上,這麼平靜的打發著日子呢! 對於數月前所做所為,他內心感到了一些懺悔,現在想起來,那真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因為他真正的大敵,所要找尋的,只有一個人——莫環! 每當想到了這個人,冷紅溪情不自禁的就會咬緊了牙,全身血脈也幾乎要炸開了。 這種加諸在心靈上的仇緒是任何人也解不開的,冷紅溪一息尚存,這種仇是必須要報的! 只是這茫茫的乾坤裡,去找這麼一個自己沒有見過的人,那是多麼的難!是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 因此,冷紅溪也只得暫時安靜下來。 他相信這個人自己必能找到的,因為上天既然把自己的生命和這個人拉在一塊,巧妙的作過一番安排,總不會就此草草了事,兩個人總會有見面的一天,這一天冷紅溪是夢寐以求的! 他望著魚紋似的水面,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冷笑,他是在嘲笑冥冥的上天,既然不能終生將他囚困在那寒澗裡,如今就必須要接受自己的憤恨與報復!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正當他凝思的時候,這亭子裡又來了一個人,那是一個頭戴竹笠,身材高瘦的老者,一襲黑衣,長可及地。 這人六十開外的年紀,膚色黝黑,面上生著一部落腮鬍子,其上卻墜著一把竹篦。 他一聲不哼地走到冷紅溪身邊,靠著另一根柱子站了下來,面色微微顯得不悅! 然後他由腋下拿出一根短棒,陸續地抽出,變成了一根長長的釣竿,放下竹簍,遂也開始垂釣。 他的這些動作,看起來很是熟練,很像是一個專門垂釣的漁人!起碼是一個老於此道的人。 冷紅溪不禁眉頭皺了一下,他是不喜歡有任何人來破壞自己的安寧的! 當時偏過頭來,打量了來人一眼。 卻見這個人,黑瘦的臉頰,雙目微陷,眼圈微微發黑,很像是一個有病的人。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心忖自己來此垂釣,已有不少的日子,怎麼卻從未見過此人! 想著忍下了心中的不悅,繼續回過身去釣魚。就在這時,他手上的鈞絲一緊,已經有魚上鉤,冷紅溪微微抖腕,把一條半尺許長的鯽魚釣了起來! 可是巧得很,他身邊的那個老人,竟也發出了一聲驚呼,提起了釣竿。 他釣起的是一條大頭鰱魚,在釣竿上亂蹦亂跳!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拉竿,因為距離太近,魚線竟糾纏在一起! 冷紅溪不由怒聲道:「哪裡來的老頭兒,莫名其妙!」 那老人也怒道:「豈有此理!你才莫名其妙!」 各自回過身來,猛力地帶動魚竿。 奈何兩條魚線糾纏得是那麼緊,就像是弓弦一樣,拉扯得筆也似的直。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憑自己手腕上的勁力,竟未能一抖之下,抖脫對方魚線,來人的手勁可想而知了。 這時那個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好不識相的娃娃,這玩藝兒豈能硬來的麼?待老夫解開便了!」 紅溪不由劍眉一挑,朗朗大笑道:「老頭兒,不要以老賣老,有本事自行拉開,用手解開又算什麼本事?」 瘦老頭鼻中哼了一聲道:「老夫在此垂釣,已達十年,你這娃娃從哪裡來的?豈有此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釣魚,也有多日,就從來沒有見過你,你這老兒信口胡言,真是老不知恥!」 不想,這老人聽了這句話,面色頓時漲得通紅。 他忿忿地道:「最近我臥病在床,自然不能來此垂釣,你這娃娃好沒來由,你既來浣花溪,難道也不打聽打聽我『一竿老人』,真正的年少無知!」 說著瘦臂抖動了一下,兩根魚竿俱都變成了弓也似的彎,釣絲卻是仍然未能脫開。 老者似乎也吃了一驚,一雙瞳子睜得好大。 冷紅溪不由動了好奇之心,他朗笑了一聲道:「你這老兒,既是如此誇大,可見有些來頭,老兒,如果你能擺脫我的魚竿,我就服了你,否則你往昔盛名,掃地不要算了。」 黑衣老者,忽然抖動了一下道:「莫非你是蠅面叟的弟子,前來探聽老夫的虛實的?」 說著一雙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冷紅溪。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說些什麼,我一概不知,老兒,你只要拉開了釣竿,我就饒你不死!」 黑衣老者面色一陣大變,嘿嘿笑道:「果然不錯了,想不到蠅面老兒如此無信,巴山之約,尚有一月,莫非他還怕老夫不踐約而去麼?」 冷紅溪越聽越是莫名其妙,不由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胡說,顧左右而言他,要去巴山,先得逃過我這支釣竿,否則豈非廢話麼!」 黑衣老者蒼須顫動,狂笑了一聲,道:「娃娃,如此說,你果真是有心而來了!」 他分出一隻左手,把胸前的長髯打了一個結,目光閃爍,現出了一片殺機。 冷紅溪怒目註定著他,一語不發! 他自從滇南脫困後,這將近一年來,行走江湖,如同虎入人群,所向無敵,從未見過一個敵手,眼前這個瘦弱的老人,卻能借一釣竿,和自己爭持不下。 雖說是一支魚竿,可是在武功有造詣者手上,無異兵刃一般。 冷紅溪怎能不驚?他冷然道:「老兒,你叫什麼名字?冷某手下,不死無名之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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