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甘十九妹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清風堡主樊鐘秀,在陣地瓦解,正堡倒塌的一刹,奮死力拼,一連殺死了對方七人,只是當他與對方主將之一的金珠一場激戰裡,他顯然不敵,吃了大虧!

  金珠奉有師命,務必取其性命。一口「青霜劍」施展開來,真有鬼神不測之妙!樊鐘秀雖是施出了全力,亦不能占絲毫上風。若非左明月適時現身,危機萬般下使出了一招玄術「障眼法」,救得了主子,他早已喪生在金珠「青霜劍」下。饒是這樣,金珠的劍鋒,卻已洞穿了他的右肩腫,在他向稱結實的肩窩裡,來了一個透明的窟窿,血就像「赤鏈蛇」似地射了出來。

  左明月不失有先見之明,早已在後堡溪流處,備下了一艘輕舟。

  「少堡主」樊銀江先他父親一步,也已被接上了船。他此刻一身是傷,衣衫片碎,半身染血,一張俊臉被火煙熏得黑赤相問,頭髮有一半都燒焦了。

  和他老子一個脾氣,樊銀江在如此重創之下,兀自緊咬著牙齦,手上一口染血長劍,深深地插進艙板裡。

  父子見面,默默相視,一言不發,有如「楚囚對視」。

  「完了……一切都完了!」

  樊鐘秀一隻手扳著艙板,抬起頭仰看著即將黎明的穹空,點點老淚垂落下來,像是一顆顆光亮的明珠掛在他的鬍子上。

  「人呢……人呢……」他嘶啞地叫著:「這麼多人,莫非全都死光了?」

  話聲方住,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響,目光所及,那幢僅有的一處樓舍,也在火光煙屑裡,倒塌下來。

  空氣裡散飄著濃重的硝煙氣味。

  喊殺聲在一度叫囂之後,顯現出此一刻的暫時寧靜,蘆葦草嘩啦一聲,躍出了一個人來。這人大步踐踏著,向溪邊跑來,足下踉蹌著幾不為步。

  左明月一驚道:「是秦香主。」

  話聲出口,來人已倒了下來,上半身跌人水中,水花四濺,大股的鮮血,把溪水都染紅了。樊銀江掙扎著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秦香主,秦香主………

  秦無民由水裡抬起頭來:「殿主……老堡主……你們快……走吧……」

  樊銀江大聲道:「不走……人呢……陸豪,官琦……他們人呢?」

  「都死了……」秦無畏嘴角淌血,聲嘶力竭地說著:「都死了……一個都不剩!我們完,完啦……」嗓子裡「噗」的響了一聲,一頭紮到了水裡,他也完了……

  樊銀江悲泣地喚著:「秦香主……」一時淚下如雨……

  樊鐘秀卻像是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地發著呆!

  倒是左明月仍然還能保持著幾分清醒,向著船尾的持篙漢子,揮了一下手,那漢子含著淚,點點頭,掄起長篙,方自點向水裡。

  驀地眼前蘆葦「嘩啦啦」一陣子大響,一連閃出了幾個人來!

  彩衣,豔姿,一行俏麗的佳人。

  左明月方自看出乃丹鳳軒的主力集團!心中猝叫一驚,不容他發號施令,來者女子行列中,一聲嬌叱,霍地拔起一條人影,兔起鵲落地,直向小船上墜來。

  持蒿行舟的那個漢子,顯然不是弱者,這時見狀不敢怠慢,右手霍地向上一舉,掌中長篙,「哧」地點出一點銀光,直向來人身上就紮。來者不善,那個由空直墜的姑娘,身手端的不弱,隨著她落下的身子,右手倏地往前一抄,已抓住了長篙的頂梢,緊接著用力一擰。

  「哢喳」一聲,長篙自中而折,那個持篙的漢子,身子一偏,噗通一聲,墜落溪水中。

  來人不過是十六八歲的一個姑娘,一身青緞子緊身衣褲,背後留著老長的一條大辮子,小小年紀,敢情還有真功夫!一上來就得了手,她可是越加的不肯饒人,嘴角嬌叱了一聲,第二次往上一踏步,右掌用「穿心掌」式向前一引,直向左明月前心穿去。

  左明月智略過人,論武技卻並無驚人之處,眼前想不到與敵人狹路相逢,對方這個魔頭更是這般潑辣,一時不禁有些慌了手腳,驚慌中正想出手對抗,卻聽對方陣營裡,一聲叱道:「彩珠兒回來。」

  那個留辮子的姑娘。聆聽之下,也顧不得出手傷敵,嬌軀望後一個倒仰,「噗」地交縱了回去,輕似落葉一片,確是功力不凡!

  船上樊氏父子,左明月等三人,早已是驚弓之鳥,乍驚之下,一打量對方陣勢,不禁暗中叫起苦來,敢情逃走不成反倒把對方最稱辣手的那位主兒惹來了。

  在四名俏麗的隨身侍女伴隨之下,那個丹鳳軒的軒主,敢情親自現身眼前!

  一身銀色長衣,長可曳地,其中點綴著片片銀鱗,在黎明的晨光襯照之下,光華燦爛,耀眼難開,襯以雪膚玉肌,確是豔光照人。

  只是在她難以猜想的芳容之前,卻蒙著一襲黑紗,那襲黑紗甚至把她的視線也掩失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掩失的,因為掩藏在黑紗背後的那對美麗眼睛,有著異常尖銳的視覺……你只須仔細地向它注視,即可感受到那雙剪水瞳子的光亮度,絕非一襲輕紗所能遮得住的!

  緊緊跟她站在一起的,一身全白的金珠,她也同水紅芍一樣的神秘,臉上同樣地罩有一方面紗,所不同的是那雙光華閃燦的眸子,卻顯然留在紗外。

  一明一暗,兩顆光華閃燦的眸子,在雙方一照面之初,全都集中在樊鐘秀身上,後者在這兩雙目光盯視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儘管是歲月悠悠!

  儘管是礙著對方臉上的那一襲輕紗!

  然而,只須向那豐腴,足以勾魂攝魄的體態瞟上一眼,就能令他立刻感覺到眼前是誰來了。「啊……」樊鐘秀單臂撐著,把受傷的軀體坐直了:「你……你是水……水……」

  水紅芍三字就像是一支尖銳的冰箭,深深地刺紮到他心裡,往事也在這一刹翻起腦海。

  此時此刻他實在難以面對敵人。說了這一個「水」字,斑斑老淚可就由不住點點滴滴地濺落下來。

  「哼,」目睹著樊鐘秀的狼狽,這位丹鳳軒主發出了一聲冷哼,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樊老頭,你總算老眼還沒有昏花吧,一見面就認出了我是誰來!」她冷冷地接下道:「也好,這樣我們也省了上來嚕蘇!」微微一頓,她接下去道:「不可否認,你是我這次出道以來,所遇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敵人,只是……哼!你當然看得很清楚,你大勢已去!」

  樊鐘秀揚了一下下巴,喘息著道:「水紅芍,你這個女人也太狠了……好……事到如今,什麼話也用不著再多說了,你看著辦吧,我們父子,活,活在一塊,死,死在一堆,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什麼好說的,有什麼手段你就施展出來吧!」

  水紅芍點頭道:「這幾句話說得倒有幾分豪氣,還像是條大漢,樊鐘秀,你站起來!」

  樊鐘秀挺了一下身子,躍身站起,小船連連地晃動幾下!激起了片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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