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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銀珠立時會意,暗中生愁道:好丫頭,把這麼燙手的熱山芋,扔到了我的手上,想叫我給你緩頰化解不成嗎?你不敢惹大師姐,卻要我來……

  她和甘十九妹其實都一樣,一直對於這位大師姐,都存有戒懼,原是不敢出言頂撞,可是禁不住甘十九妹求助的目神,當下只好硬下頭皮代為出言緩頰。

  輕輕咳了一聲,她喃喃道:「這件事……弟子以為,只是責成小師妹一個人,只怕不能勝任!」

  水紅芍還沒來得及說話,金珠已冷笑一聲道:「為什麼?」

  銀珠幾乎不敢看她一眼,尤其不敢接觸她那雙冷漠的眼睛,眼不見為淨,她的膽子也就放大許多。

  「大師姐請想,」銀珠喃喃地道:「如果三師妹真有這個本事,她早就下手了,為什麼還要眼巴巴地等著我們來呢!再說這件事關係著我們師門的名譽,我以為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還是慎重從事的好。」

  金珠聆聽之下,頻頻冷笑不已,正在說話,不意水紅芍卻是頗表贊同地點點頭道:「銀珠這幾句話,也不無道理,金珠,我看我們還是照原定的計畫行事好了。」

  金珠欠身恭應了聲:「是!」遂即不再說話。

  水紅芍透過黑紗的一雙眼睛,註定向甘十九妹道:「明珠,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甘十九妹道:「弟子和二師姐的意見一樣,認為這件事關係著你老人家的盛譽甚大,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為今之計,便當由軒主親自押陣,自無不勝之理!」

  水紅芍「哼」了一聲道:「我就權聽你的建議就是,樊鐘秀那個老狗他也配……」

  金珠道:「軒主是問你進攻清風堡的意見,不是問你應不應該去進攻。」

  甘十九妹見她口鋒犀利,原想出言頂撞,可是轉念一想,卻又吞下了這口氣。

  「是,大師姐!」含著一種微笑,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大師姐提到進攻清風堡,小妹倒想到這件事恐怕只有大師姐出面,才較容易得手了!」

  金珠翻了一下眼皮,冷冷地一哼,道:「我當然會出面,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面冷心軟?不過,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為什麼一定要我出面?」

  甘十九妹道:「大師姐,你有所不知,清風堡主樊鐘秀,這個人雖然傳說很厲害,但是倒也不足為慮,令人擔心的是,他們堡裡的一個人。」

  「是推?」

  「這個人姓左。」

  「左明月?」

  「大師姐原來早知道?」

  「哼!」金珠冷漠地笑了笑:「我和軒主雖然平常足不出戶,可是這個天底下所發生的事情,卻很少有我們不知道的。」

  甘十九妹一笑道:「大師姐既然知道一切,小妹也就不多說了。」

  水紅芍道:「不,我要聽聽你對這個人的批評。」

  甘十九妹道:「是,弟子以為,這個左明月機智鬼詐,擅布奇兵,最厲害的是他通曉各家陣法,常有神來之奇,實在是個很厲害的角色。」

  水紅芍冷笑一聲道:「他的佈陣之法,難道比你還高明嗎?」

  甘十九妹道:「這個……弟子以為還不至於……」她立刻接下去道:「只是他們目前佔有地利之便,弟子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哼!」金珠恨聲說道:「什麼地利不地利,這個姓左的,明天我就生擒他下來,給你看看……」

  甘十九妹微一欠身,說道:「小妹絕對相信大師姐有此功力,只是卻要勸大師姐,千萬大意不得。」

  金珠冷冷地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哼,不過我卻以為真正厲害的敵人不是他,大概還另有其人吧?」

  甘十九妹怔了一怔,問道:「大師姐指的是誰?」

  金珠斜著眼睛看著她,緩緩的道:「三妹真的不知道嗎?」

  甘十九妹搖搖頭:「大師姐不說,小妹又如何會知道?」

  金珠笑了笑,冷冷道:「這個人姓依,依劍平……」

  甘十九妹登時就像是兜心著了一拳那麼的痛苦!

  這幾天以來占聚在她腦子裡的,一共有兩個人。

  尹心。

  依劍平。

  前者是「情」,後者卻是「仇」,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消受,卻俱都一樣的魂牽夢索,使她一想起來就坐臥不安。

  老實說對於依劍平這個人,她只要一想起他來,就會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當然,她絕對不會忘記與對方所定下的那個約會「八月十五」之夜,她相信那一天也正是自己生命史上,所接觸考驗最切實的一天,也是判定從武以來,最有價值的一天。在那一天,她和依劍平二人之間,必然會分出一個勝負來,而且極可能兩人之一將會不在人間。

  失敗與死亡常常在一線之間。

  勝利卻與快樂相關連。

  武林中人求生求死,所要追求的也許不止是勝利和快樂,卻必然與尊嚴有關。

  甘十九妹所堅持的正是她人性的尊嚴,與她存在的價值!因為這個緣故,依劍平,就被她選擇為考驗自己的一個里程碑,即使沒有師門仇恨這檔子事,依劍平這個人,她也決計會跟他別別苗頭的。

  金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想不到竟然會帶給她莫大的感觸與痛苦!也許這是她事先所不曾料想到的,原來依劍平在她心目中,竟然會佔有這麼重的分量,這個分量沉重得足以使她想殺死他,或者是死在他的劍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使她平靜下來。

  「三師妹,你不認識這個人嗎?」金珠臉上現出微微的冷笑:「依劍平,岳陽門的一個弟子。」

  甘十九妹輕輕地掠起目光,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我當然認識。」

  金珠道:「他可是岳陽門碩果僅剩的一個弟子?」

  甘十九妹心裡一動,這才知道對方果然正如其所說,無所不知。卻也使她獲得證實阮行確是她派到自己身邊的內應。心裡這麼想著,甘十九妹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回答道:「不錯,正是岳陽門目前唯一活著的一個人。」

  金珠冷笑道:「為什麼他還活著?」

  雖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甘十九妹卻領悟出含蓄在其中的隱約殺機!因為就事而論,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水紅芍以此降罪下來,甘十九妹可就萬無生機,這其中當然因為是牽扯到一紙「軍令狀」的關係!

  原來甘十九妹在出山之前,被迫在軒主水紅芍面前,立下了類似「軍令狀」的規令,如果此刻水紅芍就此怪罪,單單是放過依劍平一樁而論,甘十九妹就有喪命之危了。

  甘十九妹心中乍然一驚,目光向著師父水紅芍瞟了一眼,發覺到水氏神態安詳,並無怪罪之意,心裡才一塊石頭落了下來。

  「大師姐有所不知,」她不得不耐下性子來:「這個人是一個極不尋常的人。」

  「難道連你也對付不了他?」

  「小妹確實不能肯定。」

  「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水紅芍忽然插口道:「我不信,岳陽門中會有什麼了不起的人。」

  「師父說的不錯,」甘十九妹吃驚地道:「岳陽門包括它的掌門人李鐵心在內,俱都稱不上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唯有這個依劍平除外。」

  「這倒是奇了,你知道為什麼?」

  「這個,」甘十九妹謹慎地應著:「依弟子看來,這個姓依的,稟性奇特,他雖是出身岳陽門,但是卻學數家之長,尤其厲害的是這人深具靈性,所出招式,多屬自創,令人防不勝防,實在是弟子此次出行江湖以來所遇見最最厲害的一個敵人了。」

  「丹鳳軒主」水紅芍冷笑一聲,緩緩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這個人必然是一個勁敵了,他今年多少歲了?」

  甘十九妹道:「這個人是個神秘人物,平素現身也同本門各人一樣,面系黑中,所以看不見他的廬山真面目,不過弟子由他言談舉止猜看,顯然他還是一個年輕人,約在二十七八歲之間。」

  水紅芍思忖了一下:「你時常與他有所遭遇?」

  甘十九妹點頭道:「這人當得上神出鬼沒之人,自從岳陽門瓦解之後,他時時對弟子暗中窺伺,只要一有機會,就會突然現身試圖取弟子性命。」

  金珠冷冷地道:「但是你仍然好好的沒事,足證他的武功還不是你的對手。」

  甘十九妹看了這位大師姐一眼,漠漠地道:「大師姐這麼說,顯然不當。」

  「難道我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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