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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雲中鶴未及深思,只當是。對方怕了自己,見他不戰而退,心裡好不怨恨,一聲低叱道:「哪裡走?」足尖一點,循著尹劍平退身之勢,快速地追了上去。

  二人一退一追,相繼落身在眼前這片荷花池上,那可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刹!

  眼看著兩個人的身勢,在荷葉面上倏起倏落的,其勢一如「靖蜒點水」,又似「星丸跳擲」,不及交睫的當兒,已相繼循出院牆以外。一出棧外,尹劍平更是足下加快,其勢有增無已。

  雲中鶴這一刹,實在也有些鬼迷了心竅,他其實應該想到對方既然有此身手,又何懼自己?然而,他一腦子想著要奪回自己那口『海棠秋露」,乍然發覺到對方不戰而退,哪裡能夠容得!再者,雲中鶴之所以膽敢以身犯險,另還別有原因,除了他內穿的那一襲「鎖子金甲」之外,他身上還帶有一件厲害的玩藝兒,只要時機適合,猝然展出,必然將使尹劍平難以招架,因為有了這雙重原因,才會使得雲中鶴心懷必勝,不顧一切地直循著尹劍平猛追不舍。

  一逃一追,轉瞬之間已奔出三數裡以外。

  眼前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亂石沙地,那淅淅細雨兀自下個不停,任何一等一的輕功絕技,亦難能逃開雨勢的籠罩之下!兩個人身上早已被雨水濕透了。

  驀地,前面的尹劍平忽然站住,緩緩回過身來。雲中鶴之所以有了這麼一個外號,自然是因為他輕功造詣深湛,然而這時和前面尹劍平較量起來,顯然差了一段相當的距離!

  對於雲中鶴來說,簡直是一件他認為奇恥大辱的事情,心裡正自怒不可遏,乍見對方忽然停住,哪裡按捺得住?借著一個快速的撲身之勢、兩隻手猝然直向著尹劍平肋上猛插了下來。

  尹劍平一聲冷笑道:「你還差一點!」嘴裡說著,身子霍地向後面一吸。雲中鶴那麼快的身手,依然是落了個空,十根手指擦著對方的衣邊落了下去。

  尹劍平擦身錯步,把身子飄出丈許以外。

  雲中鶴眸子裡精光四射,瞬也不瞬地盯向尹劍平:「請恕我健忘,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我姓尹,」尹劍平面若寒冰地道:「雲中鶴,你也報上個萬兒聽聽吧!」

  蕭蕭細雨繼續飄落著,兩個人臉上都沾滿了雨水,點點滴滴順腮直淌下來。

  「金……」雲中鶴抬起手腕子,在臉上擦了一下:「金步洲!尹朋友,金某人不辭風霜勞苦,總算是找著了你,嘿嘿!光棍一點就透,朋友你當然知道在下的來意是什麼了。」

  尹劍平在他說話時,一雙眸子早已兼,顧了四方。這裡雖說地方夠空曠,但是一旦動起手來,卻也是不盡理想之處,主要是可供掩身的地方太多。

  聆聽了對方話後,尹劍平冷冷地搖了一下頭:「尹某不敏,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好!」雲中鶴冷笑了一聲,說道:「兄弟是想問朋友要回一樣東西!嘿嘿!老兄要是再裝作不知,支吾其詞,可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尹劍平一哂道:「好說!」

  反手一拍背後長劍,「海棠秋露」「當」的響了一聲:「金兄說的是這口『海棠秋露』?」

  「哼哼!」金步洲那雙眸子簡直就像是要噴出了火來:「尹朋友你真是明知故問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在下要請朋友你發還的,正是這口『海棠秋露』。朋友你大概還不會說這口劍原本為你所有吧!」

  尹劍平一笑道:「紅粉贈于佳人,寶劍能者居之。金兄你又何能說這口『海棠秋露』原來即為你所有?是不是?」

  「雲中鶴」金步洲怔了一怔,由不住後退一步,一時目射凶光!

  「赫赫……」他嘴裡一連怪笑了幾聲,頻頻向尹劍平打量著:「聽足下口氣,莫非是有意要把這口『海棠秋露』據為己有不成?」

  尹劍平一笑道:「不錯,目前我是有這個打算。」

  金步洲陡地探手腰間!尹劍平也同時握住了劍柄。一蓬劍氣,陡地由他背後拉開一線的劍鞘裡升起來。

  「雲中鶴」金步洲顯然是劍道中的高手,對於所謂的「內家劍氣」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幢發自對方長劍上的劍氣,頓時使得他止住了一時衝動,探向腰間的手,慢慢地又收了回來。尹劍平那只握劍的手,也遂即為之緩緩鬆開。

  「金兄不必心懷不忿!」尹劍平慢吞吞地道:「在下方才也已經說過了,寶劍能者居之,這口劍不過暫為在下所保管而已。」微微一頓,他遂即接下去道:「……即使現在,閣下你仍可以隨時拿回去。不過,有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先要問一問閣下是否有這個能力!」

  「雲中鶴」金步洲陡地一呆,冷森森笑道:「尹朋友你的意思我明白,沒有三分三,不能上梁山,哼哼,在下既然來了,當然不能空手而回。」

  尹劍平道:「你來得正好,其實我正有事要找你。」

  金步洲緊緊咬著嘴唇,聆聽之下,徐徐地道:「洗耳恭聽!」

  尹劍平道:「既承見問,我倒要告訴你,在下受人所托,也正是要向金朋友要還一件東西。」

  「噢,那倒是一件新鮮事了!」

  「一點也不新鮮,」尹劍平一哂道:「套用一句老兄的話題,你是明知故問。」

  「哼哼……」

  一面冷笑著,金步洲那雙眼睛裡交織著淩厲的殺機,可是他卻遲遲不敢出手。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點子夾著斜風,打在人臉上麻刺刺的挺不是滋味!

  即使穩操勝券的尹劍平也忽然感覺到這種情形之下對他來說是不適宜出手對敵的,畢竟對方「雲中鶴」這個人非比尋常,而且是慣施鬼詐出名。

  「雲中鶴」金步洲竟然也已經有同感。

  「尹朋友,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雲中鶴用手前指一下:「那一邊,有一所廢置的『青雲道觀』,我們到那裡避避風雨如何?」

  尹劍平道:「很好,不過我不認識那個地方!卻要煩老兄你領前帶路了,請!」

  金步洲淩笑一聲,腰身猝擰,箭矢也似地率先縱身而出,一路輕登巧縱,倏起倏落直向前道撲進。他一口氣跑出了二三裡外,足下方自站定,卻意外地發覺到敢情尹劍平就站在身邊!心裡一凜,就像是著了一記悶棍那麼的不自在!

  那所「青雲道觀」顯然就在眼前。

  歪斜的觀門有一半已經倒塌了,一道回廊曲曲折折地直由觀門向裡面延伸下去,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臥地的巨龍!道觀有一半早已經塌了。那歪斜的一半,原已不蔽風雨,整個屋頂都早已「上空」,如果說在這裡還能找到一處躲避風雨之處,那捨棄這道迂回長廊,可就再沒有另外之處了。尹劍平、金步洲兩個人毫不疑遲地踏入長廊。由風雨中驀然踏向避風雨處,自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之感。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踏進長廊。四隻腳步一經著地,頓時向兩下裡猝然分開來。

  尹劍平往左,雲中鶴往右。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霍地又轉過身來,成了「照臉」之勢,雙方的距離約莫在一丈二三。

  「說吧!相好的!」金步洲一雙眸子瞪得又圓又大,「你受什麼人所托?又問我要還什麼東西?」

  尹劍平那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視著他。

  「尉遲太爺所托,問足下討還家傳至寶『鎖子金甲』!」

  這幾個字講說得再俐落不過,雲中鶴乍然聽到尉遲太爺其名,禁不住大吃一驚,容得尹劍平話聲一落,他一連後退了兩三步。

  「哼!很好,這麼說,我今天晚上的確是找對人了。」一面說,他伸出一隻手,在胸上拍了一掌,「嘭」響了一聲:「不錯,你要的鎖子金甲,現在就在我身上,只要你能夠由我身上拿走它。」

  一面說,右手抖處,「嗆」的一聲脆響,一條銀光燦然的「蛇形軟槍」,已由腰間抖了出來。

  緊接著在空中舞了一轉,唏哩哩一陣子串響,蛇也似地又盤在了胳膊上,那一截蛇頭梭子形的槍尖子卻捏在他手心裡。

  尹劍平冷笑一聲道:「很好,咱們看來是標上了,我輸給你,背上長劍由你拿回去,你要是輸給了我,說不得我卻要剝下你身上的鎖子金甲。」

  話聲方自出口,只聽見金步洲一聲輕叱,驀地掠身而起,速度之快,出人意外。這一式出手,顯然他蓄勢已久,身子一經縱過去,兩隻足尖捷如流星般地直向著尹劍平一雙眸子上猛踢了過來。

  尹劍平身子霍地向下一矮。

  「呼」的一聲,「雲中鶴」金步洲的一雙腳尖,雙雙踢了個空,可是緊接著雲中鶴的身子隨著他猛然舉起的雙手,驀地拔空而起。

  這一手,尹劍平倒是萬萬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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