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七〇


  甘子梧展開身形,起落之間,已來到那建築物之前,黑暗中凝神一看,原來是一座道觀,房屋占地不大,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外貌看來已呈現出頹廢傾危的現象。

  大門是敞著的,門上有一塊橫匾,上寫:

  「松竹鶴」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筆力古雅而蒼勁,看來年代很久了。

  甘子梧一旦發現那三人進入這座道觀,便猜想那三個人極可能是觀中的道士。

  於是先繞著道觀的圍牆走了一圈,察看周圍的形勢,然後一擰身上了院牆。

  此時夜已深更,觀中漆黑一片,靜悄悄地仿佛一座無人來往的所在,陰森怕人已極。

  甘子梧當下像一片柔葉般地,飄入院中,伸手摸摸衣中的長劍,躡足潛蹤向前走去。

  沒有追來之前,外看這座殘破的道觀占地不大,一旦進了院中,但見屋影幢幢,房子似乎還不少哩。

  走了不久,已經來到一條長廊之前,那長廊彎彎曲曲地向內伸展,一點燈光都沒有,甘子梧到此不由提高了警覺。

  他躡足潛蹤地順著長廊,一路尋去,希望能在這座松竹觀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看看那三個人到底做的什麼勾當。

  當長廊快要走盡之時,卻陡然發現對面射出一線燈光。

  甘子梧收住腳步,不敢再向前亂闖,心想:「這松竹觀中的道士,這麼晚還不睡覺,不知在搗什麼鬼?」

  想來想去,最後決定冒險而上,於是一伏身,貼地飄出三丈。

  他在縱出之時,早已看出了一個掩藏行蹤的所在,原來那是一堆木柴,正好堆在門口,甘子梧縱到那堆木柴後面,凝神向裡細看。

  這屋子似是一間雲房,兩扇用羊皮紙糊裱著的方格子門,只有一扇掩著。

  甘子梧隱在那堆木柴後面,方向和雲房正對著面,因此屋裡的一舉一動,全被他看在眼中。

  雲房正中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盞油燈,三個身著黑色道袍,頭上戴著星冠的道士,都各坐在一個蒲團上,中間剛燃著一堆柴火。

  火光熊熊,照著三個不同的面孔,甘子梧只看見面向他的一個,黑臉龐,右眼下面有一條刀疤,另外兩個人卻看不清楚。

  地下擺著酒菜,三個道士每人手中提著一瓶酒,抓著一段雞腿,一邊吃,一邊喝,似是津津有味。

  甘子梧心裡暗暗好笑,想道:「這三個混帳道人真會享福,不知他們背的那個大包袱藏在哪裡了?」

  正在疑詫不解之時,忽見那個黑臉道人「咕魯」喝了一大口酒,啃完了雞腿將骨頭扔在火中,略帶驚慌地說:「咱們快喝吧!師弟,你說師父今夜就會回來是麼?」

  坐在右邊的道士大約有些醉意,含糊地笑道:「他老人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沒有准,反正咱們人也運回來了,喝點酒慶慶功怕什麼!」

  背坐在右側的道士,似乎年歲較長,鼻中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師弟,我看你是昏了頭啦!忘了本派血海大仇,和對頭的追殺了!一路上風聲多緊,你忘了咱們船行在途中,師父在岸上所打的信號啦,要咱們火速帶著人回來,你就少喝幾口吧!」

  甘子梧隱在木柴後面,聽得清清楚楚,忖道:「這些道士們,原來劫了一個人,怪不得包裹那麼長,不知他們師父是誰?」

  正忖念之間,那坐在右側被師兄教訓了幾句的道土,似乎很不服氣,氣虎虎地說道:「師兄,你別盡顧挑我的毛病,自己的事就一字不提啦!一路之上,要不是咱們兩個攔著,你不動那小妞的腦筋才怪呢!……」

  那個年歲較大的道士被人揭了短處,大為震怒,站起身來叫道:「一塵,你少跟我麻煩,師父不在家,這松竹觀就得由我作主!」

  這說話的人叫一陽,和甘子梧對面的叫一清,是同門師兄弟。

  一清見一陽、一塵話不投機,怕兩人打起來,急忙站起,走至一陽身前,拉他又坐回蒲團上,嘻皮笑臉地說道:「大師兄,他喝醉啦,你別理睬他。」

  一陽怒氣未息地坐了下來,氣勢凶凶地說道:「一塵,以後你給我小心點!」

  一塵低著頭喝酒,似乎有些畏懼這師兄。甘子梧看在眼裡,心想:「這三個道人都不是好東西,一個貪杯,一個好色,不知他們將那女子藏在哪裡了?」

  他正想得入神,忽聽一陽語聲緊張地說:「一清,你看師父能不能脫出那幾個老魔的追逐,安全地回來?」

  一清臉色凝重地說道:「那……那就難說了……不過依我看來,師父大約不會有什麼事,不然他也不會在途中現身,用燈光打信號跟咱們聯絡了。」

  一陽聞言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語氣嚴肅地說:「那咱們趕快喝酒吧,別讓他老人家回來看到,本派正在危急存亡的關頭上,咱們豈能再這樣荒唐!」

  經他這麼慎重地一說,喝酒的一塵,酒意也被駭醒了,慌忙丟掉酒瓶站了起來。

  一清見兩人都站了起來,也不敢怠慢,挺身立起,一時雲房中的情形,變得頗為緊張。

  甘子梧看見這種情形,心想:「是時候啦!我再不動手,等他們師父回來就不好應付了。」

  動念至此,一撩衣襟,從袍中把長劍取出來,大踏步向雲房內縱去。

  一陽道士的內功比兩個師弟高明,甘子梧剛剛站起來他便已聽出院內有異,陡然大喝一聲:「院外有人!」

  說著一揚手將桌上的油燈撲滅,伸手從肩頭撤出一把長劍。

  一清、一塵見狀酒也醒了,手忙腳亂地亮出兵刃,此時甘子梧已縱到雲房門口。

  他見三個道人手持兵刃,蓄勢待動,不由劍眉一軒,心想:「這廝倒很機警!」

  甘子梧一看人家劍也亮出來了,心想還是在外面動手俐落,於是一閃身,向後退出五步,大聲說道:「賊道土們,出來吧!」

  一陽手持長劍,頭一個從雲房中縱了出來,一清、一塵也緊跟而出。

  一陽凝神一看,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手中持著一柄寒光逼人的寶劍,從容地立在院中。

  他不由大為驚悸,腦中泛起陣陣疑雲,想道:「咱們的行蹤那麼隱密,這廝怎會發現的呢?」

  轉念一想,反正師父就要回來了,一個敵人還怕他狠到那裡去。

  於是一擺長劍,厲聲說道:「大膽小輩,松竹觀也是你亂闖的地方,火速通名受死!」

  甘子梧流目一看,只見三個道人,站著品字形,大有一湧齊上的聲勢,雙眉一軒,冷笑說道:「公子爺姓甘,你們這些惡道,膽子真不小,趁早把劫持的人交出來。」

  一塵仗著幾分酒意,膽氣一壯,一擺手中長劍,搶前幾步,喝道:「小輩,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快亮兵刃動手吧!」

  一招「分花拂柳」,直刺甘子梧的「志堂」要穴。

  甘子梧見道人出劍輕靈,招數也快,只是勁力不足,不由一聲輕笑,說道:「來得好!」

  身形不退反進,一撩手中寶劍,踏洪門,直欺而前,一招「海上揚波」,劍光像忽起的怒潮,滾滾向一塵刺去。

  一塵見這少年直欺而來,心中已有懼意,正想中途抽招換式,對方精妙的劍招,已像風雷擊來。

  道人頓時一陣大駭,迫得向後連退兩步,甘子梧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好賊道,就憑你這兩手,也敢為非作歹!」

  話未說了,長劍一緊,化為一招「乘風破浪」,直刺一塵咽喉、鎖骨和左右肩井,數大要穴。

  一塵慌得手忙腳亂,好歹才閃過了這招攻勢,一陽和一清見甘子梧劍法精奇,真有神鬼莫測之妙,驚悸之下,才知道今夜來了勁敵。

  眼看師弟就要落敗,大喝一聲道:「小輩看劍!」

  語音未落,人已抖劍虎撲而上,不過甘子梧的「揚波劍法」一經施展,就像一道一道滾滾不絕的波浪,哪裡還能讓一塵閃開。

  但聽一塵悶哼一聲,肩頭上被刺了一劍,透骨而過,他立時馬步不穩,向前栽去。

  此時,一陽想搶救師弟已經不及,大叫道:「好個心狠手辣的小輩,膽敢傷我師弟!」

  抖手就是一劍,「挑簾望月」,直奔甘子梧胸前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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