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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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觀處,室中佈置清雅已極,一色的淺綠裝置,四壁為一色綠石鑲嵌,打磨得光可鑒人,壁上懸有一劍一琴,另有一長幾之上卻置著筆硯尺管,無不形式古雅。 案前紫藤書架上縹湘千帙,另有一青玉木托上,置一三足小鼎,此時正嫋嫋地冒著白煙,傳出陣陣檀木清香。看到底,甘子梧已知室中主人不俗,不由側目旁觀,竟見那室中靠壁陳設一個極大的軟墊蒲團。 在蒲團之上,此時正跌膝端坐著一個中年婦人,鳳目半合,猶露出一線目光,隱隱散放出炯炯神光。 這婦人身著一襲黑紗便袍,雙膝僅在長襟之下,體態輕盈,長眉櫻口,頭綰疊翠堆螺髻,面色紅暈欲滴,雖是六旬左右的人了,望之猶如三十許,只是一張素臉,絲毫不染脂粉之色。 甘子梧心中方自驚嚇,暗想:莫非此人竟是那震驚武林的天魔女柳傲霜不成?……怎麼竟會是如此一個人物?…… 甘子梧想像之中,這柳傲霜不是一雞皮鶴髮的怪老婆子,也定是一面目猙獰的老婦人,卻不料竟是如此一個人物,心中不由驚異不止,尚還不敢相信這婦人就是那天魔女柳傲霜。 正自驚愕之間,忽見這中年婦人雙瞳猛開,神光乍露,猛然揚起一雙玉掌,平空慢慢抓去,甘子梧心中正自猜疑這是何故,卻猛然覺得眼前燈光乍暗,那原置於室內長案兩端的兩盞青瓷古燈,一霎那竟自燈光如豆,聳聳欲熄。 甘子梧心方黯然,卻見那婦人雙掌徐徐傳開,燈光竟隨著她啟指之勢,又複大亮,光度竟更勝先前。 直把窗前偷窺的甘子梧看了個驚心動魄,他知道這是一種幹天的陰黑功力,和至陽的太虛元勁同為內功中登峰造極的功力,非內功已至極上地步者所敢輕易問津,想不到這中年婦人,竟有此等功力,怎不令人望之栗然。 驚歎之間,那婦人已運指如初,室內燈光時明時暗,如此數十次之後,她才袖手膝上,鳳目竟自微微又合上了。 甘子梧心中一陣悚然方欲轉身離去,忽見那婦人鳳目再開,卻隱隱聽見有人叩門之聲,婦人啟唇曼哼了一聲:「進來……」室門開處,進來了兩個少女,甘子梧不由一怔,認出了二女正是方才和自己途中相遇的兩個少女。 此時二女各自躬腰對著那婦人行了大禮,由那謝小莉發言道:「睡蓮已采得,弟子等已植於後山冰潭之中,請師父一觀……」 婦人冷然的點了點頭道:「已種好就算了,我明天白天再去看也不遲,只是你二人為何耽誤到此時才回來?」 說著鳳目輕瞥,神光四射,儼然冰姿,好一副不怒自威的風采,二女被看得打了個冷戰,相繼對視了一眼,呐呐不能出言。 天魔女柳傲霜不由長眉一挑,冷笑了一聲道:「怎麼不說呀?莫非有什麼隱秘不成?」 朱謝二女對觀了一眼,朱道鳳不由抖聲道:「弟子二人采得睡蓮後,只在途中休息了一會,因貪賞月色……」 不想話尚未完,柳傲霜猛然一聲叱道:「胡說!」嚇得朱道鳳打了一個寒噤,天魔女柳傲霜跟著微微冷笑道:「好一番謊言,賞月色?……莫非這冷雲居中月色不好麼?……」 說著鳳目一掃那謝小莉道:「小莉你說!」 謝小莉玉面一紅,看了一旁的朱道鳳一眼呐呐的道:「弟子歸家途中,遇見一少年,因師妹責其無故擅入師父禁地,一時不合打了起來……」 天魔女聽到此面色一驚,冷笑了一聲道:「那人你們捉住了沒有?」 謝小莉不由臉色一紅,忙躬腰道:「弟子無能,竟被那少年跑了……此人功力在我姊妹之上,致使被他跑了……」 不想話尚未完,蒲團上的天魔女一聲厲叱道:「住口!」 嚇得二女面無人色,各自後退了一步,天魔女冷冷的接道:「這人無故擅入,定有原由,你二人竟容他輕易離去,真是罪該萬死……」 說著冷笑了幾聲道:「這少年叫什麼名字?」 朱道鳳呐呐的道:「他……他姓甘……」 此話一出,就見那天魔女,猛然雙目發直的,由蒲團之上一站而起,滿臉驚喜的叫了聲:「什麼?他……他姓甘?」 朱道鳳話方出口,見師父竟自驚成這種樣子,不由一怔,天魔女帶著滿面驚喜之色,叫道:「什麼?他姓甘?……」 謝小莉在一旁不解的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姓甘,師父您……」,天魔女發著戰抖的聲音,急問道:「他是甘如石?是不是甘如石?」 窗外的甘子梧不由打了個冷戰,差一點驚出了聲,心說:他怎麼會知道我父親的名字?……卻見謝小莉驚怔的搖了搖頭道:「他不叫甘如石,是叫甘子梧!」天魔女忽然面色黯然的搖了搖頭,一跤坐於蒲團之上。由不住流下了兩行淚來,她像感觸起一件極度傷心的往事,由不住輕揮了揮玉手道:「你們退下去吧……我知道了……」 二女相視默然,向師父行了一禮,各自退出室外。甘子梧此時不由驚疑萬狀,見二女退下,本想就此別去,誰知身方後退,卻聽見室內的柳傲霜用著斷腸的聲音悲呼道:「甘如石!甘如石……」 子梧本已離窗,聞言不由大吃一驚,忙又湊近目光,卻見柳傲霜淚如雨下的癡望著室頂,口中斷續的喚著自己父親的名字,仿佛還在念著什麼,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已被晶瑩的淚水所填滿,方才那種淩厲的神色,一霎那已化為烏有。 甘子梧心中不由猝然激動,心說:「莫非這魔女口中所喚的甘如石,就是自己去世的父親不成?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他想父親已去世將過二十年了,又如何會和這柳傲霜發生什麼感情?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於天魔女這麼一哭喚,甘子梧不由也感到一陣莫名的辛酸,想起了那他從未見過一面的父親,由不住一陣抽搐,伏在窗前唏噓不已,一時淚如雨下,他可忘了此時身處何地,竟自哭出了聲。 室中天魔女柳傲霜,正在傷心之時,忽聽窗外抽搐之聲,不由一挑蛾眉,大吃一驚,猛然由那蒲團之上一躍而起,口中叱了聲:「什麼人?」 玉掌平推,就聽「喀喳!」的響了這麼一聲,那扇雕空的格窗,轟然全開,震成了個粉碎。 窗外的甘子梧正在聞語傷心之際,忽見室中婦人猛然躍起,自知身形敗露,慌不迭向後撤步擰身。 不想身方退出尺許,眼前窗扇一聲大震,竟自粉碎,不由低道了聲:「不好!」健軀方向上一竄,卻聽見身後一聲嬌叱道:「哪裡走?」 跟著就有一股生平從未領受過的疾勁之風,襲脊而入。 甘子梧自然識得這種掌力的厲害,只要容得她這種力量推出,自己這命可就保不住了,想到此,哪還敢再圖逃意?只好將腰向前一躬,乍看起來,像似為身後婦人的掌力逼得如此,事實上這卻是一種逼攻雙關的絕招,甘子梧運用得異常迅速。 他身形向前一扒,不待身後柳傲霜抽招換式,已一擰腰身,「斜打天門」,矯健的軀體,活似一條鬧海驚龍,雙掌一左一右,以「灌掌」的姿態,直往柳傲霜敞開的兩處「氣海俞穴」上打去。 這種突然的變招,施來非常驚人,就是天魔女柳傲霜,—猝然無防之下,也不由大吃了一驚,只見她玉掌猛然向後一收,雙踵提勁向上一彈,整個軀體筆也似直的拔空而起,就如此,甘子梧的一雙掌沿,卻已擦著她的衣邊而過。 柳傲霜身在空中,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同時更把這人恨之入骨,稀星明月之下,但見這天魔女柳傲霜活似一頭大彩雁,猛然向上一踢蓮足,頭下腳上,就空發掌,帶著無比的疾勁之風,直往甘子梧當頭撲下。 這種淩厲的招式,足令當者驚心,甘子梧向前一邁步,那種淩空的罡勁,竟迫使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嚇得忙向右轉步,可是那種勁道,仿佛是一道鋼匝,幾乎連舉足都是不能,這才知果然厲害,不由大吃了一驚,正自心想這可完了。 可是事情是如此的突然,就在天魔女雙掌方要外發的霎那,一線月光正自下射著,眼前這人的臉,眉目之間,竟似一人,她幾乎驚得呆了。 雙掌本已擊出,猛地向後一撤,「細胸巧翻雲」在空中一個疾翻,已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口中急喚了聲:「甘……你是甘……?」 子梧聞言不由一驚,一連後退了數步,吃驚地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姓甘?……」 這中年美婦聞聲幾乎驚得呆了,她注目著子梧半天才連連後退道:「不……不……不可能……你決不可能是如石,你太年輕了……」 甘子梧猝然大吃了一驚,忽然他劍眉一挑,滿面憤慨的道:「在下甘子梧乃是岷江老人弟子,今因家師患病,不克應前輩之約,是故由弟子代師往應,請前輩手下留情!」 這婦人聞言哦了一聲,面色不減的點了點頭道:「尹一波不敢來,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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