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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千面姥此時雙目微合,一時淚如雨下,她停了停,才又接道:「可恨那魔頭,竟然狠心下如此毒手,連揮兩掌,竟將我夫及那年方兩歲的愛子,活活震斃掌下……」

  說到此,她的雙目突開,目紅如血。蝶仙也不由為這人神共憤之事,氣得頻頻動容。

  千面姥秦瑛長籲了一口氣道:「我那時眼前夫死子亡,真個是痛不欲生,奈何自身又負重傷,自知是敵他不過,可是我憤怒之下,將背後長劍拼命擲出……」

  她嘿嘿地冷笑了兩聲道:「那賊子萬萬沒料到,我重傷之下,居然還有此一手,一時縱身閃避,竟晚了一步,為我那口紫陽劍,貫穿足踵而過……」

  她微微冷笑著,好似總算出了一口氣,遂又接道:「那賊子一時氣憤之下,竟自行揮劍,斬去一足,至我身前說了一番英雄話,有意留我活口,這才憤憤而去……」

  沉默了一會,蝶仙忍不住關心地問:「後來呢?」

  千面姥秦瑛又長歎了一口氣道:「我於痛心失望之下,這才遠走苗疆,重返恩師冷焰仙子門下,苦練絕技……」

  說著她看了蝶仙一眼,點了點頭道:「我那時的心情,可說和你現在差不多,恐怕比你更有過之!」

  蝶仙一想,果然和自己如今情形有幾分相似,當時也不由黯然神傷。

  這千面姥秦瑛這才又接道:「所以自那時起,我立下誓言,今生務必要手刃這徐道子一泄心中之恨……」

  「可是……十年之後,我再下山尋他,這廝卻已音信杳杳,後來聞他居然在洞庭朝陽觀從了道了……」

  蝶仙不由急問道:「師父去找他沒有?」

  秦瑛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你不要急,聽我慢慢的說下去!」

  說著又長歎了一口氣,面現愁雲道:「我當然找了去,我那時少年氣盛,去時勢焰如虎,到了那朝陽觀,才知這廝就是那道觀之主,此時他卻雲遊未歸,是我心火之下,將他那道觀打了個粉碎,觀中八個道人因阻我,也被我疾怒之下,一一給打死了……」

  蝶仙不由「哦」了一聲。

  千面姥秦瑛看了她一眼,神色黯然點了點頭道:「你定是怪我此舉也太狠毒了……其實現在想起來,我也確實是太狠了一點。可是,一個人盛怒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試想我懷殺夫殺子之仇,已十年,怎會再考慮到什麼叫手狠心辣……」

  蝶仙忍不住皺著秀眉,又問道:「後來呢?」

  千面姥哼了一聲道:「我殺了那八個道人,又等了他十幾天還不見回來,這才將他全觀搗為平地,留下一信約其次月十五在岳陽樓見面比武,留下這封信後,我就走了……」

  蝶仙喘了一口氣,正又要想問,千面姥秦瑛做了一個手勢,止住她的話,接道:「那徐道子回後,見弟子全死,道觀已毀,也是立下和我絕不共生的大誓……」

  她喘了一口氣接道:「六月十五……啊!七月十五,七月十五那天晚上,我二人依時在岳陽樓上見了面,相約在湘江竹林,大戰了一晝夜,可歎我竟仍是不敵,為其劃中左肋一指,深有兩寸許,本已無命,幸虧我識水性,縱身江中,才得活命。那廝因不會水,徒自望江暴跳如雷,自此以後,二十年我們沒見面……」

  蝶仙跟著念了一遍:「二十年……」

  千面姥苦笑了一聲道:「我自知這人魔武功較我高上許多,所以這二十年真不敢見他的面,故此我做了人皮面具七副,將自己化裝成不同樣的七人,從此行俠江湖,因此大江南北,就送了我『千面姥』這個外號!」

  蝶仙「哦」了一聲,這才知千面姥這個外號竟是這麼來的。秦瑛又接下去道:「二十年後,有一次在紫金山,我與這廝冤家路窄,竟無意又碰在了一塊!又是一場大戰,這一次狠鬥之下,我才發現武功竟是大有精進,居然和他打了個平手,可是到後來,他一施出赤陽神功,我還是不敵,這一次又被我逃脫了。」

  她頓了頓,臉上帶著頗為傷感之色道:「我脫逃之後,連日又找到了我那恩師冷焰仙子,那時恩師已九十開外,已早不問身外之事了……」

  「我苦求之下,她才問我什麼事?我告訴她老人家,說我要學一種功夫,能專門破赤陽神功的……」

  千面姥回憶起往事,似有無限感慨,蝶仙就好像在聽著一個神奇多折的故事也似的。

  這怪老婆婆微笑了笑道:「我那恩師聽我話後一話不說,只取出一本黃皮小冊,由內中撕下一張,丟給我,即閉目不語。我當時一看這紙片之上,滿是回文,一字不識,只是當我再求她老人家講解時,她卻是不聞不言。我哭求了半天,自知無望,這才帶著這小紙片下山而去!」

  蝶仙不由問道:「師父,那小紙片上是什麼呢?」

  千面姥苦笑了笑道:「就是我現在練的這戌土神功,是一種專克罡熱赤烈武功的絕學!」

  說著面上微帶喜色道:「我為了學這武功,找遍了整個回族,才請一人翻成漢文。自此我就專心潛習這種戌土神功了……」

  裘蝶仙不由臉上一笑道:「啊!我知道了,就是師父昨天晚上埋在土裡練的那種功夫……」

  忽然她覺得自己是偷看的,不由玉面一紅。卻見那千面姥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那種功夫,我已像昨夜那麼苦練了足有十年了……」

  蝶仙不由驚得張口道:「十年?……」

  千面姥不由歎了一口氣道:「十年來,不論冬夏,我幾乎沒有隔斷一天。因為我年歲大了,練這種功夫,要不了六年就足足可以了,而我雖練了十年,卻只有八成火候,所幸戌土之氣已成,這種功夫的成功是指日可待了……」

  說著面上微有喜容。蝶仙聽到此,才算是到了尾聲,不由舒伸了一下玉臂,問道:「這種功夫,到底有多厲害,怎麼你老人家要用這麼久的時間去練?」

  千面姥秦瑛哼了一聲道:「非是為師我誇下海口,一旦我這戌土九轉神功練成後,如今天下怕少敵手矣!」

  蝶仙不由欣喜不已。此時窗外已透進了曙光,敢情二人只顧談話,東方竟透出了魚肚白色,天竟是亮了。

  千面姥看了一下天色,口中哦了一聲,這才向蝶仙點了點頭道:「那人魔昨夜負傷而去,定是不甘心,早晚定要再度來此,我功夫練成之前,怕不是這廝對手,你更不用說了。因此我們不得不易處而居,你還是去收拾一下,今天我們就搬走為妙!」

  蝶仙不由點了點頭,千面姥似又想起一事,微微笑道:「孝天那孩子,我看他骨格清奇,幼負異稟,日後定有大成,我倒挺喜歡這孩子,你還是帶著他一塊去吧!」

  蝶仙本在擔心,有孝天跟著自己,千面姥是否會不願意,此時聞言,不由大喜,忙跪在地上,向著千面姥深深一拜道:「恩師此舉,無異救我母子于水深火熱,弟子將永不忘你老人家大恩……」

  千面姥呵呵一笑道:「你我今後已是一家人,就別客氣了……你快去收拾收拾吧!」

  蝶仙道了聲「遵命」,這才躍起,開門往自己房中走去。千面姥也在這邊清理著東西。

  忽然千面姥秦瑛,聽得隔室的蝶仙一聲尖叫,隨聞得一陣哭聲。

  秦瑛不由大吃一驚,慌忙奪門而出,跑向蝶仙房中一看,卻見蝶仙面色蒼白的抖哭道:「孝天……他……被那道人抱走了!」

  秦瑛不由大吃一驚,張大了嘴道:「什麼?……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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