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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孝天才點點頭道:「今天早上,我在門口,看見這個婆婆提著棍子出門,她把我叫過去,問我叫什麼名字?還問我娘是做什麼事的?為什麼爸爸不來……」

  蝶仙不由眼圈一紅,這孝天又接下去道:「我告訴她說爸爸已經死了……娘一個人掙錢養活我,不想這婆婆就掏出了這個叫我等娘醒了,把這個給娘,我問她是什麼?她說是金子,是好東西……」

  蝶仙不由微微歎了口氣,暗想原來這秦七婆婆,還是一個如此富有同情心的人。

  只是自己和她一語未談,萍水相逢,豈能無故受人如此厚賜?

  想著不由囑告孝天道:「孩子!你聽著,這錢我們不能要,我們又不認識她,怎麼能夠隨便要她的錢?」

  說著把這金幣向孝天口袋裡一塞道:「等一會老婆婆回來以後,你把這錢還給她,她要是問你,你就說我娘說謝謝她,我們不要人家的東西,你知道麼?」

  孝天聞言,只是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蝶仙不由想起又問道:「她還說些什麼沒有?」

  孝天一麵點著頭道:「她還說娘是一個好人,她很喜歡娘……」

  蝶仙不由心中一驚,暗忖我並不認識她呀!也沒給她說過話,她怎麼知道我是好人呢?」

  當時想著給小孩子說話也說不通,又囑咐了叫他好好在廟裡別亂跑,自己走到前院,把那匹馬牽出來,一路向山下行去。

  一路之上回思起這事,心中猶自不勝傷心,幾年以來自己竟會淪落到了這般田地……而那秦七婆婆,更是一個不可理解的怪人,出手又是這麼闊綽,真看不出她到底是一個做什麼的……

  她想著已行至山下,找到了那家姓衛的大戶人家,主人是一個飽學之士,儒雅有風,十分同情蝶仙的遭遇,所以工作十分輕鬆,名面上是洗衣,卻洗不了幾件衣服,大部分衣服,都是給他家裡原有的婆子洗,差不多時間都是陪著這衛宅的小姐一塊念書。

  蝶仙本是書香出身,滿腹經文,和那位小姐攀談之下,令那小姐大為驚歎,一時竟結為手帕之交,並囑日後不需再洗衣服了,只和自己一塊讀書就好了。

  蝶仙也不由喜出望外,當日和這衛府的小姐,一直歡談到了晚上才回去,要依著那小姐的意,簡直恨不能叫蝶仙搬過來住,後來經蝶仙再三拒卻才罷了。

  當晚蝶仙回家後,見孝天在院子裡玩,忙把他叫過問道:「你把那錢還給婆婆沒有?」

  孝天點了點頭道:「我給她了……」

  蝶仙不由追問道:「她怎麼說?有沒有生氣呀?」

  孝天搖搖頭道:「沒有,她說娘是好人……」

  裘蝶仙看了一下那秦七婆婆的房門依然是上著鎖,不由奇道:「她人呢!」孝天道:「又出去了……」蝶仙笑了笑道:「好吧!你出去玩吧!」待裘孝天走後,她不禁暗裡在想,這秦七婆婆真是一個怪人。

  由是回想到了昨夜她那種身手,定是一武功臻至化境之人,偏偏外形竟是如此不顯露。

  忽然有個奇異的念頭,在她腦中一閃,她就像觸了電也似的動了一下。

  她想到,如果自己能隨這秦七婆婆學上幾年功夫,定有極大的成就……

  她想到此,幾乎興奮得跳了起來。可是轉念一想,現在連認識還不認識人家呢,再說即使認識了,人家看不看得上自己還成問題呢?

  一想到此,頓時由脊椎骨肉,直冒冷氣,方才一份幻念,不由又打消了個淨盡。

  正在暗自傷神的當兒,忽又聽得廟外一陣人聲喧嘩,卻見那香火婆子探頭前院道:「我的奶奶,又是這位老祖宗喝醉了……」

  蝶仙不由猝然一愣,當時隨著這香火婆子,飛跑至前院一看,果然竟又是那秦七婆婆,只見她身上穿著,還是前天那件大紅袷襖,一路蹣跚著,左手的拐杖亂點著地面,鏗鏘地發出陣陣響聲,右手卻依然是提著一個大紅葫蘆,也不看自己都醉成什麼樣了,尚自一面走,一面仰著脖子,咕嚕嚕直往喉嚨裡灌酒。

  那廟裡的小尼姑,一個個都捏著鼻子躲著她遠遠地,亂成一團。

  裘蝶仙不由秀眉一皺,低叫了聲:「我的老天……還喝哪!」

  這話還沒說完,就聽這秦七婆婆口中大叫了聲:「好酒!」

  只見她突然右手向上一甩,忽悠悠一陣風聲,直把那手中大紅葫蘆甩上了半天。

  這紅葫蘆經秦七婆婆這麼一甩之力,就像一隻沖霄野鶴也似,唰然一聲飛起足有十余丈高。

  同時這秦七婆婆卻仰面朝天的一交摔在地上,就見大嘴突然一張,說時遲,那時快,那飛在半天的葫蘆,忽然在空中翻了個個兒。

  眾人就見那盛置在內中的酒,就像一條玉龍也似的,從那葫蘆口中傾倒了出來。

  最奇是那葫蘆,飛到最高之時,只是打著轉兒,竟是不上不下,容得那葫蘆中酒都傾出完了,才向下無力飛墜了去。

  那些由葫蘆中傾出的酒,就像一條銀蛇也似的自半空垂掛而下,卻是無巧不巧的注入了這怪老婆子的口中,一刹那,就像長鯨吸水也似的,已把那注出的酒吃了個乾乾淨淨,遂見她有意無意的向上一伸瘦爪,接住了那下墜的葫蘆口中連連狂吼著:「好呀……妙呀……」

  一面舐嘴咂舌,叭叭直響,只這隨便的一手,像是玩笑也似的動作,直把在場之人看得都叫起好來了。

  蝶仙不由暗自驚心,她知道這一手功夫,看起來像是玩笑也似,事實上若無數十年的純實內功,斷斷是不能施為。

  首先她那往空拋酒葫蘆的一手,看來並不稀奇,可是能使那葫蘆在空中打轉而不即刻下墜,這分明是一種極上的內功,名喚「半空秋千」,只這一手功夫,沒有三十年以上的精湛造詣萬不能如此使展。

  而空中墜酒、注酒,眼力準頭,都配合得恰到好處,這種功夫,更非一般武林中人所敢嘗試的了。

  這麼一想,蝶仙不由更是滿心把這秦七婆婆,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遂見那秦七婆婆,此時發束已開,披了一頭一臉白髮,手中葫蘆擱向一邊,口中兀自叫道:「好酒……好酒……」

  兩隻像鳥爪也似的枯掌,在空中平空的抓舞著,兩隻大腳也是滿空亂踹,那種樣子看來真是令人笑破了肚子。

  此時院中的那些小尼姑,一個個都捧腹大笑不已,就連那香火婆子也笑得前伏後仰。

  蝶仙不由心中不忍,遂上前對那香火婆子道:「秦七婆婆喝醉了,你還緊笑她作什,我二人還是把她扶進去算了,等會給老師太看見了又不高興。」

  這香火婆子聞言後皺眉道:「姑娘!你真是好心。不過,她可是三天兩頭的來這一手,可真吃不消,再說扶她一次,准得挨一次摔,別看她瘦,乖乖!還是真重……我勸姑娘你還是少管閒事算了,讓她一個人在院子裡發發瘋,也就好了……」

  蝶仙聞言秀眉微顰,還沒說話,卻見一旁走出一個小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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