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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雷鳴子冷哼了一聲,頓了頓道:「如此甚好!小夥子!我先問你叫什麼名字?」

  燕青怔道:「後輩余燕青,家師為樓霞嶺大方觀主,弟子到此山,為奉師命,採辦藥物……」

  雷鳴子聞得燕青為大方觀主弟子後,面上微微帶出驚異之色,點了點頭道:「這就更好了,余燕青!我告訴你,大方觀主和我早年交情素篤,你既是他的弟子,也就等於是我晚輩……」

  余燕青彎腰稱是,忽見這雷鳴子把雙目猛地一張,射出兩道奇光,然而轉瞬他卻又低下了頭,一張老臉漲了個通紅,燕青心中不禁暗自納罕。

  忽見這雷鳴子又抬起了頭冷冷地道:「余燕青!你如今所要采的藥,可曾都采好了?」

  燕青點了點頭愣道:「采好了……」

  雷鳴子猛然一瞪雙目道:「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燕青聽後不由心中一怔,暗忖:「好個多事的老人,我走不走又關你何事?」當時眼珠一轉,認為還是容忍著一點的好。想著強自忍怒道:「晚輩因留戀這莫干山景,暫想多玩幾天……前輩你……」

  雷鳴子挺身站起,冷笑了聲道:「啊?你是留戀山景,我看你倒像是垂念一個少女的美色吧?」

  余燕青不由俊面一紅,心中暗暗吃了一驚,暗奇自己和蝶仙的事,這老人如何會知道?……

  更使他奇怪的是,這雷鳴子又如何要干涉自己和蝶仙之間的事?

  想著不由微微抬目,上瞟了那雷鳴子一眼,一時氣往上沖,不由劍眉一挑道:「是又如何?老前輩!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一點了吧?」

  說罷尚自面現冷笑,目視一邊。雷鳴子聞言後仰天一陣長笑,聲如夜梟,聽來令人毛髮悚然。

  笑聲甫停,這雷鳴子卻一聲斷喝道:「余燕青!我告訴你,你還是乾脆死了這條心,我告訴你,我不管你住不住在這莫干山,反正以後不許你再去見那裘蝶仙一面,否則的話……」

  說到此,只見這雷鳴子猛然五指箕開,向地上淩虛一插,一片灰石濺起,竟將那青石地面,實實地插了五個指孔。

  這種驚人的氣氣功夫,簡直是令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把一旁的余燕青不由嚇得呆了,一時只是愣愣地看著這怪異的雷鳴子不發一語。

  雷鳴子說完此話,轉身大跨著腳步往石室之外而去,竟是頭也不回,須臾已失去了他的蹤影。

  余燕青追到室口,但見滿地陽光,哪裡還有那雷鳴子的蹤影……不由望著那一片樹林,發起愣來了。

  一霎時之間,他感到自己不能忍受,雖然他自信雷鳴子武功定是高出自己不知凡幾,但士可殺不可辱,自己毫無理由,為他的一句恐嚇,而放棄即將獲得的愛情……

  這是多麼令人切齒痛恨的一件事……即使是一個最懦弱的人,他們也定會有一種本能的向強暴者的反抗,何況眼前的這位余燕青,本身就一向是個個性極強的少年,他又如何會去向一個暴力者加以屈服呢?

  想到此,余燕青不由望著那片樹林冷笑了一聲,輕輕的耳語道:「雷鳴子!你放心,我是不會向你屈服的!……」他懊惱的轉回石室之中,心中像壓上了一個千斤的擔子。

  他想立刻去找蝶仙,見了她問個清楚,到底這雷鳴子是她什麼人?然而,方才老人那種淩厲的聲色,使他不得不暫時想來有些心悸,因為雷鳴子實在是一個太不好惹的人物……

  就如此他整整的在這石室之中呆了一天,那顆移來的成形芝馬,他小心地把它移植在一個石臼之中。

  匆匆來到莫幹,已有數十天之久,大方居士所囑的任務,本已完成,按說可以離開了,可是余燕青卻遲遲不走,顯然他是另有期待。他自己也不能解釋清楚,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的少女,竟會如此的迷戀?她那細柔修婷的影子,始終離不開自己的心坎,只要一靜下來,就會想到她。

  如今在他思念之中,又加上了一層新的恐嚇,他終於容忍不住了。

  當月亮初上到樹梢的時候,余燕青翩然離開了石室,四顧了一下四周靜謐的環境,他仍然心中帶有一層恐嚇,莫名地期盼著,不要讓那怪老人看見才好!

  於是他展動身形,一路飛騰賓士,兔起鶴落地直往裘蝶仙居處而去,不一會已至蝶仙住處。他猶豫了一會,方想上前叩門,忽見那扇門「呀!」地一聲開了一扇,一個少女的身影翩然而出。

  月光之下,這少女白淨的面容,兩顆星星也似的眸子,正是蝶仙。只要一看見她,燕青不由立刻生出了無比的勇氣,即使是為這麼一個少女去「死」,也不見得就是一件什麼可怕的事……

  一霎時,他不由變得興奮了,正想上前去叫她,忽然他含笑而立,他想:「我先不叫她,看看她到底是去幹什麼?」想著就倚在一顆樹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昏暗之中,他看見蝶仙用手帕素巾,把滿頭的秀髮紮住,用那雙剪水的雙瞳,往四下掃視了一眼。

  燕青仿佛聽到她口中自言自語的道:「乖孩子!媽來看你了……」

  余燕青不由陡然吃了一驚,忽然他心中感到酸酸地,臉上掛下了兩條笑容,他想:「他莫非是去找我麼?」

  想著他由不住笑了,能夠被自己心上的愛人稱之為「乖孩子!」這是多麼酸溜溜而值得回味的一句話啊……

  他看見蝶仙此時正騰身往對面的小徑上撲去,身形巧快已極,一霎那已出去十數丈以外,余燕青頓時足下加勁,一路緊跟了下去,可是跟了一程,他不由感到懷疑了。

  因為眼前蝶仙所賓士的道路,並不是去自己住處的路,這不由令他驚異不已,暗忖:「莫非她在本山,尚另有認識的人麼?」

  這麼一想,他不由暫時立住了腳,本不欲再尾隨了下去,可是轉念一想,他禁不住又跟了下去。他想看看蝶仙到底去什麼地方?到底有什麼急事,會令她如此賓士?

  「人」本能的有一種意識,去探詢人家的秘密。也許你本來許沒有去存心如此,可是往往你卻由不得去想瞭解一下,尤其是對於你所熟識的朋友來說,更是如此。

  余燕青此時正是抱著這種心理,充滿了好奇的觀念,一路尾隨著蝶仙而去。月夜之下,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各以江湖中罕見的身法點縱翻騰,不一會已撲向了對面的一座山峰,蝶仙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

  燕青仍然是好奇的跟著不發一聲,忽見蝶仙閃身進入一松邊小徑,直向石後繞去,燕青暗自納罕,心想:「她到底是上哪去呀?」

  想著心中更是充滿了驚異,一路輕步尾隨了下去,漸漸穿林出徑。

  眼前是一座修立的小亭,蝶仙像似輕車熟路也似地繞過了小亭,山路愈法難行,眼前奇石如林,星布羅列,高下錯立,可是蝶仙卻似輕車熟路也似地一路點縱而前。

  燕青又跟隨了一程,忽見蝶仙竟在一座石室之前站定腳步,燕青慌忙隱身石後,忽見那石室之門開了一扇,由內中走出了一個全身不過三尺的怪人。

  這人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長可及地,一顆大頭大如麥鬥。

  燕青不由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這不是那雷鳴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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