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冬眠先生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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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兩口劍交叉地平置在胸前,緩緩地道:「我生平自負極高,不願與婦人女子動手。」 說到這裡冷嘿了一聲,又道:「如果你打算退出,現在還來得及,否則一經交手,你活命的機會可就微乎其微了。」 柳青嬋淡淡地一笑道:「過之江,你的武功確是高明,說一句長你志氣的話,的確是我生平所僅見,假使今天輸給了你,能死在你的劍下,也是我所樂意的一件事情。」 過之江倒是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聆聽之下,神色陡然一變。 「姑娘,你這又何苦?」他長長歎息了一聲,又說道:「老實說,殺死你大伯父,是我一時的疏忽,既然已成事實,卻也無可奈何……」 他冷笑了一聲,道:「我生平行事,絕不後悔,我可以網開一面,姑娘你卻莫再向我復仇,眼前這個場合,你卻不宜置身,速速去吧!」 柳青嬋蛾眉一挑道:「姓過的你說得好輕鬆!你雖有心饒我,我卻饒不過你,有本事你放劍過來。」 一旁的古寒月早已忍無可忍,由於他們中三老一上來俱已喪生。 在古寒月的感覺裡,這是極為痛心的一件事。 他決心要借著這個「八卦連環劍陣」為己方找回面子,同時為死者復仇。 這時聆聽之下,古寒月冷叱了一聲,掌中劍向上一舉,叱了一聲:「變!」 同時間身側各人移動了一個圈子。 連同白鶴道人十一口劍的劍尖,一齊指向過之江。 過之江兩口長劍同時一舉,一在前胸,一在後背,他身軀微微下蹲,面上神情不慍不怒——正是「抱元守一」的架式。 古寒月倏地又叱了一聲:「停!」 旋轉的圈子突然靜止。 但只見十一口長劍,自四面八方突地攻了上來! 過之江身形猝轉,兩口劍上光華暴漲如電,只聽得「嗆啷啷」一陣劇烈的劍鳴之聲,似有多人在這個勢子裡,身軀向後倒仰下去!地面上同時多了幾口遺落的寶劍。 儘管如此,並無礙於這個劍陣威力。 首先就有三口長劍,分上、中、下三路直向過之江全身攻到。 過之江冷笑一聲,足下跨步,閃開了身子。 也就在他足下移動的一刹那,淩厲的陣勢遂又展開。 「冬眠先生」過之江雖說是功力驚世,然而對於眼前這個陣勢,卻昧於無知! 正因為如此,眼前他可就大大地吃了苦頭。 過之江足下方移了一步,這個陣勢的奇門已然交換,五行亦即發出作用。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像是起了一天大霧般的朦朧。 卻在這一刹那,「哧」的一道劍光,由他左邊身側滑了過去。 雖然不曾傷著肉身,卻把他身上那襲雪白衣衫劃開了尺許長短的一道口子。 過之江右手劍勢向外指處,由劍尖上暴吐出三尺餘長的一道白光。 朦朧霧色裡,迎面那個人發出一聲慘叫,像是為他的劍勢所傷。 然而,也就在過之江正待第二次出劍的時候,身側左首響起了一縷尖銳劍風。 這股劍風,一聽在過之江耳中,頓時就知道來人身手不可輕視。 他無需用眼睛看,即可知道劍勢所來的方向,身子往前一伏,左手長劍已向後撩出。 兩口劍猝然接觸之下,陡地由地面上滾來了一團光影,過之江方擬以右手長劍迎敵,這當口,斜刺裡卻又攻上了二人。 四口劍,卻是採取四種不同的攻殺勢子。 過之江鼻子裡冷哼了一聲,身軀霍地拔空而起。 就在這一刹那,身後緊跟著縱起一條人影,在過之江身軀方一落下的當兒,這個人已施展出一式漂亮的滾翻之勢,由過之江背項之上翻了過去。 同時間,這人掌中劍已幻為一片旋光,向過之江身上猛襲過去。 兩口劍第二次交鋒的當口,過之江已看清了這個人正是帶領這群劍手的那個古寒月。 過之江發出了一聲長笑。 那是一種令人寒栗的聲音,笑聲裡有無限悲憤的意味,卻也顯示出必欲殺死敵人的決心。 他雖然暫時尚未能體會出這個陣勢的奧秘,可是有一點他卻已能做到。 那就是,他已看准了古寒月這個人,而且不打算讓他逃開眼前。 這一點他有十分的把握。 是以,就在古寒月身子一落定的當口,他身子又有如磁石引針般地貼了上去。 古寒月其實可以借使陣勢的變化,把眼前這個人擺脫開來。 然而錯在這個人生具倔強的個性,由於他本身武功精湛,劍法尤其超人一等。 雖然他明明知道過之江非比尋常,可是如果說要他不戰而屈于對方那是辦不到的事情。 甚至於眼前,他就有意要和對方較量一下。 心裡有了這麼一個想頭,對於過之江銳猛的來勢,倒也不驚不慌。 雙方正面一照臉兒,即展開了淩厲的搏殺。 如此一來,原來的陣法反倒為此施展不開了。 現場靜悄悄的,但見冷森森的劍刃揮削著暗灰色的穹空,發出了清晰的破空之聲。 不可否認,古寒月是劍道中的一名高手! 他的劍法奇在滑溜如蛇,千變萬幻,端的是不可捉摸之極。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對手太厲害了。 雖然如此,在他們二人開始對上手時,看上去卻也難分軒輊。 過之江拋棄了左手長劍,僅以右手來應敵,這口劍雖然不是他所有之物,然而在他手裡卻施展得極其自然,吞吐如意,進退飄然。 古寒月的劍勢鋒芒畢露,殺招盎然。 過之江的劍勢卻穩重如山,看上去進收俱緩。 從外表上看,兩個人劍法不是一個路數,而且一經交手,卻是難分難解。 古寒月的劍疾若奔雷駭電,施展開來,但只見一團白光,裹纏著他修長的身軀。 他的優點是,出手快,認隙准。 然而他無論多麼快的劍勢,總是難以得手,每一出劍必為過之江阻於劍圈以外。 過之江這一手劍法,看上去固然是慢到了極點,可是正所謂「慢中有快」,當你認定他是慢時,常常卻是出奇不意的快,而假若你以為他是快時,他卻又會出奇的慢。 四周的人,都為過之江這種緩慢的劍法感到虛實莫測,他的劍術路數也極為特別,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出奇的奧妙之處。 這種情形局外人是難以領受得出來。 真正領受到過之江劍法高奧的只有一個人——古寒月。 雙方對招不過五六招時,古寒月已深深感到了對方劍勢的咄咄逼人。 看似無奇,其實最奇。 在彼此交換過五六招以後,古寒月已為對方劍上冷森森的劍氣所侵襲。 最使他驚懼的是,他感覺到非但是對方手上的那口劍,即使是對方那個人,都給自己一種莫大的威脅,他感覺到對方人劍之間,放射出一種目不可視,卻能感受出來的一種吸力。 那種無形的吸力,就如同海上輪旋出的一個漩渦,緊緊吸拉著漩渦外的一艘木舟!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擺脫開來的一種情勢。 古寒月這時才知道厲害。 這一刹那,他內心才開始滋生畏懼之意,深深地感到後悔。 雙方對手到第八招時,過之江的劍由下上翻,如同鬧海的銀龍,只聽得「嚓」的一聲,削落了古寒月頭上的髮髻。 古寒月嘴裡「晤」一聲,使出全身的力道,向後一個倒仰。 照常情而論,古寒月這個退身的勢子,足足可以倒縱出丈許以外。 然而此刻,對方身側之間所滋生出的那股莫名的吸引之力,緊緊地吸著他。 古寒月雖然施展出全身的力道,僅僅也不過才縱出四尺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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