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二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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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老人插口笑道:「不要責怪他,此子一片純樸童心,恰是對了我的脾胃,哈哈——容後,我倒是要好好地造就他一番才是。」 隨即看向明法道:「來,小和尚,幫我個忙,且扶麥姑娘坐下,先看看她的眼睛有救沒有?」 明法答應了一聲,正待過去,麥小喬冷笑道:「我自己會坐。」隨即在一張位子上坐了下來。 匡老人「哼」了一聲道:「不是這麼一個坐法兒,大姑娘你有所不知,先莫要倔強,且容這小師父助你一臂之力吧!」 他於是吩咐明法道:「小和尚你搬把椅兒與這位姑娘面對面地坐好——」 明法答應了一聲,立刻遵囑搬了一張椅子,與麥姑娘對面坐好。 匡老人點點頭道:「對了,就是這樣一個坐法,再要四手相接,互傳龍虎。」 「龍」、「虎」乃是手掌虎口相交處穴道的名稱,明法小和尚自然懂得。 這一來,他可就大大地為難起來了,一時間臉孔漲得通紅,訥訥道:「這……老師父……」 一雙眼睛掃向出雲老方丈,一時大生猶豫,緊張得連身子都戰抖起來。 出雲和尚「哼」了一聲道:「照著匡施主所說的話去做,真正是蠢材一個。」 「是,弟子遵命。」 一面說,明法小和尚抖顫顫地伸出了手,卻不敢真地抓住麥小喬的雙手,只是指點相觸而已,倒是麥小喬落落大方地反抓住了他的兩手,二人虎口相交,霎時間體溫互傳,小和尚早已經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麥小喬眼睛一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借助于小和尚的眼睛,回光反視,讓我暫時也能看物可是?」 匡老人讚歎道:「你果然冰雪聰明,一猜就猜中了,莫非姑娘原本就精於這門功力?」 「那倒不是……」麥小喬冷冷地搖著頭道,「我只是過去聽師父說起過這門學問而已。」 說到這裡,她似乎難以抑制住心裡的憤怒,由眼前的匡老人聯想到了他的弟子金雞太歲過龍江,畢競他們是師徒一系,弟子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師父焉能得辭其咎?是以言談之間,對於這位武林地位極隆的前輩高人,本能地失去了原有的尊敬。 冷冷一笑,她接下去道:「在我未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已不在人世,原來你竟然還活著,這就令我心裡大為驚異,難以釋懷了——」 這幾句話乍一出口,連一向極能自持的出雲老和尚也由不住臉色猝然為之一變,實在想不到麥小喬居然會對一個加惠于她的前輩長者,如此失態,緊接著他隨即明白過來。 「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十喃喃地宣了一聲佛號,「匡施主是久已封山,不問外事,為了姑娘的病,今次破例出山,卻已是十分難能了。」 匡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和尚你不要打岔,大姑娘有話,總是要說出來才好,悶在肚子裡可不是好兆頭——」隨即轉向麥小喬道,「你道我該死倒也不錯,只是這件事卻也由我不得,閻王不點卯,小鬼不來傳,姑娘你又叫我怎麼個死法?」 麥小喬哈哈地道:「前輩你錯會了我的意,我可不是說你該死,而只是認為你活著是有些奇怪罷了。」 「那還不是一樣。」匡老人笑嘻嘻地道,「老夫倒要聽聽其中原因,請姑娘賜告其詳。」 「哼,前輩你這就明知故問了。」 「哦?」 「只請問金雞太歲過龍江可是你的徒弟?」 「不錯,是收了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弟子。」 「他的所做所為你可曾有過耳聞?」 「聽說過那麼一點。」 「不應該只是一點。」麥小喬冷笑道,「令徒大名,以及所做所為,已是當今天下盡人皆知之事,你是他的師父,豈能只是知道一點而已。」 「姑娘的意思……」這老人眨了一下眼睛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教導不力?」 「豈止是教導不力?」 麥小喬苦笑了一下,略為沉靜片刻,用以緩和緊張的情緒,隨後才道:「我的眼睛即使真的瞎了……也只是我個人的悲哀,算不了什麼,可憐那些無數屈死在他手裡的冤魂……唉!這筆恨海深孽,只怕令徒一身萬死也不能贖清,前輩你竟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此為惡,袖手旁觀,甚或不略加制裁,豈不令人大為吃驚?百思不得其解——這就是我對你雖活猶死而大感存疑之處了。」 「阿彌陀佛。」出雲和尚訥訥地道,「匡施主此次出來,正是要緝拿這個孽徒歸山,姑娘你稍安毋躁,且容匡施主看看你的眼睛是否有救吧?」 麥小喬微微歎了口氣,隨即不再言語,只是一肚子的委屈,焉能就此平得下來,想到激忿傷心之處,由不住熱淚迸流不已。 這老人直到此時,才嘿嘿笑道:「姑娘責備得甚是,確令老夫慚愧不已……」 仰天長歎了一聲,這位早已失聞于江湖的武林名宿,一改常態,變得十分憂戚地說道:「過龍江身世奇慘,六歲從我習技,日以百草練汁浸體,已收洗骨易髓之功……」 微頓片刻,才接下去說道:「……他質稟奇佳,用功又勤,十年之內已盡得我真傳……十六歲以後,我長白門武功,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傳授他了。倒是他深鑽苦研,別創出許多新奇招式,往後十年,他易居苗山,與古井客相處甚稔,結為忘年之交。這十年之中,他功力大進,觀其氣勢發展,早已突破我長白門昔日窠臼。老實說,今天老夫真要講到與他動手過招,是否能是他的敵手還是未知之數……我卻已十分知趣,不敢以師尊而自尊的了……」 「南無阿彌陀佛。」出雲和尚雙手合十訥訥道,「這其中竟然還有如此一層,設非是施主道出,我等竟然是一些也不知道。」 麥小喬神色略見平和,卻持異議道:「一日為師,終身稱徒,況乎前輩對他有十年造就之恩,過龍江雖為人手狠心辣,卻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你老人家如能及時出面約束他,只怕絕非今日的情況……唉,話雖如此,亡羊補牢,今天你老人家的出山,也許還不會太遲……但願如此——」 匡老人點點頭道:「再說吧。」 一面說,他抬手摘下了頭上竹笠,露出了根根聳立宛若銀芒也似的一頭白髮,這銀髮藥王一號,料必是這樣來的。 「姑娘,我這就看一看你的這雙眸子吧!」 說話之時,他的一雙奇大如箕的手掌,已雙雙按在了明法小和尚的後腰兩處「氣海俞穴」上,卻將一股浸淫經年、奇異卓絕的內功九轉功力緩緩輸入。 先是明法小和尚身子抖了一抖,驀地即有如泥塑木雕般地怔在了當場——一縷先天元陽之氣,在匡老人內力催使之下,暫時由小和尚的丹田之內轉移到了麥姑娘身上。 麥小喬頓時身子起了一陣燥熱。 奇妙的事情緊接著隨即發生,明法小和尚的一雙眼睛就在這一刹那,驀地為之一黑。 「啊——」小和尚發出了一聲驚呼,頓時雙目失明,什麼也看不見了。 只是麥小喬卻為之眼前一亮,大放光明,那雙原本失明的雙眼,竟然又為之重行視物。 這一霎間的驚喜,簡直令她驚慌失措,禁不住熱淚迸落。 「我看見了……看見了……」 面前的一切一切俱又重現眼前,看看老和尚、匡老人又看看眼前:「借視」於自己的小和尚……每一張臉,對她來說,俱有著說不出的親切,心裡的悲忿、仇恨也就在這一刹那之間,頓時為之化解,煙消雲散…… 每一張臉都顯得那麼快樂,然而匡老人的那一張臉,於快樂之中稍含憂鬱。 麥小喬立刻領略到了。 「有什麼不對麼……」 這老人喟歎一聲,雙手回撤。 隨著他撤回的雙手,麥小喬頓時眼前一黑,立時又陷落於沉沉的黑暗世界。 於此同時,明法小和尚卻覺得眼前一明,立即恢復了原有的視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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