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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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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關雪羽終於抓著了竅門,注意到對方話聲中一絲連續的氣機,將斷未斷,絲絲相連。 「這先天真一之氣,形跡未露,其理已具,一出乍收,收即複出,可以遊行四方——觸人之未觸,識人之未識,其形象儼然太極一氣也。」 話聲一如前狀,身法之巧快曲折,恰如出穴之蛇,形未至,氣音先使,關雪羽已不似先前之朦朧,似悟不悟,已是呼之欲出。 盧幽又將前說之言再說一遍,關雪羽已深深為對方形態所吸引,試著將本身真力逼出體外。 盧幽道:「人為萬物之靈,能感通諸事之應——」 一面說,盧幽已旋身來到雪羽正面。 關雪羽幾乎可以肯定,她來到了那個方向。 盧幽接下去道:「是以心在內,而理周乎物。物在外,而理具於心。」 關雪羽不覺轉動了一下身子,感覺到盧幽的身子,又到了另一個方向。 「意者,心之所發也,是故心意誠於中,而萬物形於外,內外總是一氣之流行也。」 話聲一頓,身形已戛然而止。 「燕雪,你可記住了?」 關雪羽不知不覺裡,已是大汗淋漓,點頭道:「弟子拜領,不敢忘記。」 「你可知我此刻身在何方?」 黑暗之中,話聲如清風遍吹,不可捉摸。 但關雪羽卻已認定了她的藏處,仰首道:「上面。」 盧幽發出了一聲微笑,緊接著疾風轉過,耳聽得「吧嗒」一聲,一片火光出自前方,只見盧幽手持著一個火摺子,發出了大片火光。 接著她燃著了一盞燈,即行收起了火摺子。 關雪羽環顧四周,才發覺到這間密室,顯然就是對方用以練功之用,室內雖然有窗,早已為布幔封死,故此連星月之光,亦不可見,卻只見滿地都是倒下的瓶子,末倒下來的,卻按照八卦形象排滿全室每一個角落。 這番景象看在關雪羽眼中,由不住怦然心驚,慢說是在黑暗之中,就是眼前燈光火亮,想要一隻瓶子不倒地全然通過,也是不易。 盧幽這時已盤坐在石幾之上,微微歎道:「你總算不錯的了,今日回去,細細地把我所說的話想上一遍,如能貫通,便是你天大的造化,終生享用不盡。」 微微一頓,她含著笑道:「你居然自行將真氣放出,可見你生具慧根,這種觸類旁通的靈思,不是一般人所能領會的,我很高興,你回去吧,明天起,日來兩次,時間隨你。只是切記,不可讓陸青桐知道,甚至於冰兒那個丫頭跟前,也不可露出一點口風。」 關雪羽嘴裡答應,即行告辭轉回。 這一夜他再也難以入睡,集中精力用以思索盧幽所說之言——那些含有高深哲理的內家真訣,直到天光明亮,才被他悟出了真諦,頓時心情大為暢快。隨即盤膝榻上,連施了一陣吐納氣功,直到冰兒送來早飯,他才起身漱洗。 早餐只是一大缽粘米香粥,粥裡摻有三絲,卻是雪山的特產,雪雞、雪菇、雪筍,三樣切絲,混同香米一併熬煮,又稠又粘,香噴噴的真好吃,關雪羽一口氣吃了個精光。 冰兒一旁看見,好開心地說;「還要不?」 「不要了,不要了。」關雪羽說,「吃得太飽了。」 冰兒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說:「堂主一早就出去了,說是明後天才回來……」 「啊?他上哪去了?」 「那就不知道了。」冰兒搖著頭說,「他老人家不說,誰也不敢問。」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啊,我差一點還忘了,大四兒說相公救了他的命,要親自來向你道謝,一直還候在外面呢!」 關雪羽說;「他也太客氣了,我看不必了。」 冰兒道:「他跟我說了好幾次,早先堂主在,他不敢隨便進來,今天一大早他就來了,傷得這麼重,看起來也是怪可憐的……相公你就見他一見吧!」 關雪羽一笑道:「客隨主便,這就請他進來吧!」 冰兒答應著,隨即轉出,過了一會兒即同著大四兒一併進來。 關雪羽乍見之下,倒真不禁嚇了一跳,幾天沒見,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變成了這個樣。原來大四兒前次受傷頗重,若不是鳳七先生醫治得法,藥性通靈,就算這條命不至於送掉,也必將落成殘疾了,雖然如此,看上去也夠瞧的。 大四兒人本來就生得精瘦,現在看過去,簡直成了皮包骨頭,胸肋間由於刀傷奇重,暫時還不便直腰,拱著個背,活似一隻大蝦米,那張臉乍看上去,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年似的,黃焦焦的,像塗了一層黃蠟。 雙方乍一見面,只見這個奴才拱手道了一聲:「關大俠……我來給你老謝恩來了。」 說完「撲通」一聲,拜倒地上,連連直向著關雪羽叩頭不已。 關雪羽慌不迭上前攙住他道:「大管家不必多禮,不敢當,不敢當。」 大四兒連磕了三個頭,才抖顫顫地站起,在一張位子上坐下來。 關雪羽道:「這一次你傷勢過重,該要好好休息一陣,暫時卻不便走動呢!」 「恩人說的是。」大四兒凝著那張黃臉,兩片嘴唇一咧,眼淚情不自禁地淌了下來,抬起手用袖子在臉上抹了一下,吸著鼻子道,「這一次要不是恩人你仗義援手,大四兒這條命肯定的是保不住了……經過這件事後,我才算真正認清了關大俠你這個人,大四兒以前是狗眼看人,錯待了你老的地方,還請恩人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往心裡放……」 說著說著,眼淚可就又情不自禁地淌了下來,想到悲處只管張嘴喘著大氣兒,不經意地嗆得直咳嗽。 冰兒皺著眉毛,看似同情又責怪地道:「老大不小的了,你又哭個什麼勁兒?真沒出息。」 一面說,忙自為他端過痰盂去。 大四兒又是哭又是咳,嗆了半天,吐出了一大口帶血的痰,自個兒撫著前胸,噯喲喲地直喘著氣兒。 冰兒「嘖」了兩聲,瞟著他道:「平常看你不是能得很嗎,這會子怎麼成了這個德性啦!當著人家關相公,你也不嫌丟臉?」 大四兒白著一雙黃眼睛珠子,鼻子裡直哼哼地道:「冰兒姑娘,你就別……別……這麼多年以來,你……哪裡知道……我心裡受的這個冤……我能跟誰哭?誰又理……咱們?」 說著說著,他這邊可就又喘開了大氣兒,鼻涕眼淚,掛了滿臉都是。 冰兒賭氣地歎了一聲,說:「可也不能在人家關相公跟前哭呀!」 「無妨。」關雪羽看向大四兒道,「心裡有冤,哭哭也好,只是你傷在肝肺,只怕不宜過悲,還是節制一點的好……」 這麼一說,大四兒倒是真不敢再大聲哭了。 「唉,恩人,你哪裡知道……」大四兒訥訥地道,「人各有志,我大四兒也不是天生的下賤,甘心供人驅使,作奴才的……」 冰兒一驚,睜大了眼道:「你要死……啊!」 大四兒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露骨,歎了口氣,哼哼著又搖搖頭,半天才訥訥地道:「……就拿劫取災銀這件事來說吧……費了這麼大的力,殺了這麼多人,到了最後不過是隨著主子的高興像是鬧著玩兒似的……這又何必呢?」 邊說邊自歎息,一副心灰意冷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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