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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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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鳳七先生緩緩推出的這只右手,地面上飛沙走石,眼看著就有雷霆萬鈞之勢。 猛可裡,傳過來一聲女子的嬌呼:「不要——」 緊接著長衣飄風,一條人影極其迤邐地閃向眼前,不偏不倚,正好落身在鳳七先生與關雪羽兩者之間。 鳳七先生一驚之下,不得不把臨時待發而出的掌力吞回,硬性地收了回來。 猝然現身的那人,正是鳳七的女兒鳳姑娘,在緊接著的一聲「爹爹!」之後,竟向著父親屈膝跪了下來。 「這是幹什麼?」鳳七先生頗有怒色地道,「為他求情?」 「爹……你老人家就饒了他吧……」 鳳姑娘邊說邊低垂下了頭,她語音顫抖,根本不敢與父親眼睛接觸。正因為父親家居嚴謹,說一不二,鳳姑娘雖然拼出性命地求了情,可是卻沒有把握爹爹是否真的就買自己的賬,一個降怒下來,只怕非但救不了關雪羽,連自己也連帶著遭殃。 她心裡這般地沒有準兒,才至於怕成了這樣,連看也不敢多看父親一眼。 甚久之後,才似乎聽見了,鳳七先生那邊傳出的一聲冷笑,又像是傳來微微的一聲歎息。 鳳姑娘這才敢偷偷地抬起了頭,果然,父親的神態已大見緩和,那充滿了內氣的胖大身子,已經恢復原樣,一番激厲的殺招,總算過去。 「你起來吧!」說了這句話,鳳七先生再也不看女兒一眼,一徑地來到了關雪羽身前,一雙細長的眼睛,霎時間已在他身上轉了幾轉。 既然是愛女代他求情,總是事出有因,倒要看看這個被自己女兒垂青的人,是否值得? 盛怒既去,心情漸趨平和,所見自是不同。 微微一笑,他即轉向秦照等一行八人身前。 關雪羽正自尷尬,一口長劍拿在手裡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乍見此情景,只以為鳳七先生待向秦照等出手,心中一涼,慌不迭閃身而起,搶在了秦照身前。 「前輩你——」 「怎麼,你還要多管閒事?」 關雪羽慨然長歎一聲,將一口長劍收入鞘內,眼巴巴地看向鳳七先生,道:「前輩務請手下留情,饒恕他等人不死,在下願以生命相殉,尚祈前輩破格成全。」 「哼」鳳七先生冷笑著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要我饒了他們八個,你甘願以命相抵,可是?」 關雪羽道:「正是此意。」 鳳姑娘叫了一聲:「爹,」慌不迭跑過來,瞪向關雪羽道,「你瘋了?」再看向父親,道,「爹——別聽他胡說八道——」 鳳七先生的目光直視向關雪羽:「這樣吧,你也不必死,只要你答應隨我返回雪山,住上幾個月,這八個人我不但可以放他們回去,連帶著這些銀子,我也不要了,你意如何?」 關雪羽想不到他竟會有此一說,一時寬心大放道:「我答應,只是……」 鳳七先生眉頭一皺,冷冷道:「怎麼,你不願意?」目光一掃秦照等八人道,「那麼他們八個可是非死不可了。」 關雪羽嗒然道:「只要前輩放過他一行八人連同災銀平安離開,在下之一切,甘願聽候前輩任意發落,絕不反悔。」 鳳七先生一笑道:「很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 話聲出口,人已颶然躍起,如同旋風一陣,自現場各人頭頂上快速掠過,卻于此時,施展出獨家解穴手法,俟到他身形落地之後,那先些時被遭點穴之人,卻都一一復原如初,被解了開來。 想是被點了穴道,佇立過久,這時間猝然被解開來,一個個疲憊不堪地俱都坐倒地上,喘成了一片。 他們當時雖然被點了穴道,但是聽覺知覺俱在,雙方一番對答俱已聽在耳內。 千手神捕秦照不俟稍息,即刻拜倒關雪羽身前,一時淚下如雨。他雖不知關雪羽是何許人也,但關雪羽捨身援助自己的這番大義隆情,卻不容他不感激涕零,一番感銘之後,複向雪羽請教姓名。 關雪羽並無矯情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秦照聆聽之下,銘記在心,正待離開,關雪羽卻又喚住了他。 「秦兄留步。」 秦照回身道:「恩兄還有什麼事要囑咐麼?」 關雪羽看了鳳七先生父女一眼,有話欲說,卻又有所顧忌。 鳳姑娘自是省得,不由嗔道:「我爹既然親口答應放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找他們麻煩,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關雪羽見她這麼說,情知非虛,也就打消了心中疑慮,隨即向秦照道:「尊夫人李紅姑已被我救出危境,目前寄託在甯國府矮金剛鮑玉的府中,你待事情一完,即可去彼處尋她,夫妻相會便了。」 千手神捕秦照聆聽之下,不禁大為驚喜,他原以為紅姑也同自己父母一併喪生,這時才知仍在人世之間,既驚又喜,只疑身在夢中,自是把關雪羽銘感心肺,永世不敢稍忘。 鳳七先生果然言出必踐,秦照等八人乃得背負災銀全身而退。 關雪羽也自然言無反悔,只得隨同他父女返回「七指雪山」——他顯然心存不解,此行宗旨如何?只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就無話可說。 佛堂的禮佛蒲團上,長跪著一名素臉淨容的姑娘——她便是新近來山不久的麥小喬了。 長長的秀髮,披散在肩後,上身筆直而削瘦,身上披著黑色的海青,著芒鞋,白襪。還未曾剃度落髮,也未曾說過「三皈依」,她便已自個兒的這樣裝束,老和尚顯然卻也拿她沒有辦法。 佛堂很小,最多也只能容納數人跪拜之用,若談到靜修、參拜,便二三人已夠多了。 一抹斜陽照著佛堂的正門,碧竹綠影裡,見一橫匾,上書「停雲」二字,佛經中有謂「停雲去塵」,又雲「去俗」,想來便是這個意思了。 小小佛堂,淨無點塵,有一尊二尺高的紅木佛像、供桌、蒲團,舍此便再無長物。 所謂入寶山而沾聖跡,聞梵音而淨儀容,雖然來山不久,不過六七日,麥小喬已出落得一塵不染,她飯蔬飲水,日誦經文,望之清澈,真似神仙中人了。 然而,只是淨儀容是不夠的,老和尚給了她一卷薄薄經文,謂「持律篇」,她的初步從佛工作便只是「念佛」一途。 老和尚說得好,惟念佛可以「明心見性」,能深入此一門,便足夠了,而「持律」是專治感情病的一帖妙藥。人在佛前,心歸界外,即為佛子,亦難「了生死」,那樣的從佛,真所謂「比丘滅盡,白衣傳法」,可真是有辱佛門了。 是的,在參透高深的佛經之前,在俗心未去之際,在怯慮長思未除……一切複一切的孽業未盡消除之前,便只有這「持律念佛」之一途。 麥小喬只隨著廟裡的時間作息,早上她甚至於比廟裡的和尚起得還早,晚上她睡得比他們還遲,古佛青燈,專心念佛。看來她確似什麼都不想了,然而事實上呢?她是那麼的苦惱,想忘的事情是那麼的多,偏偏一件也忘不了、丟不掉,為此,她恨自己,暗裡詛咒自己,流過不知道多少次眼淚…… 出雲寺正殿的鼓聲響了,今日的日課到此結束,接下去便應是晚膳時間。 麥小喬恭敬地在佛前三次頂禮膜拜,念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這一次誦經參佛的時間特別長,為了要把這整卷經文頌完念熟,她中午竟自廢了寢食,發了次狠心,到此刻為止,她已在佛前,足足跪了有四個時辰,這時一經站起,只覺得頭昏眼花,雙膝發軟,「啊」了一聲,差一點又坐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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