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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秦照冷笑道:「沈邱四老?」

  出雲和尚搖搖頭:「真要是這四個人,倒也不值得擔憂了。」

  秦照的瞼色突然為之一變,在他眼裡,傳說中的沈邱四老在皖北地面,是作案累累的巨盜,殺人越貨,無所不為,實在想不出,那個地方還有什麼人比他們更厲害?

  他如今已是驚弓之鳥,乍聽及此,禁不住神色大變,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和尚不發一語。

  出雲和尚原本想說出來自遼東的金雞太歲過龍江其人,只是料著對方未必認得,卻也不便過早說出其人的行蹤,略一思忖便沒有接說下去。

  「老師父,這件事在下確是不知如何應付,還請大師你指引一條明路才好。」

  秦照說時,滿臉渴望求助表情,悲憤填膺,兼以觸及自己家破人亡之奇慘遭遇,由不住熱淚怒湧而出,點點滴滴拋落塵埃。

  老和尚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的遭遇,確實奇慘,一個服務公門,努力盡職的人,落到你今日的境地,實在令人同情。難得你卻仍然堅持正義,不離你所工作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麼我這個早已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還要來管這件閒事……」

  說到這裡,老和尚微微頓了一頓,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道:「我既已經伸手管了這件閒事,便很難置身事外,只怕事情的發展,到頭來連老衲也無能收場……這件事若有閃失,我固然愧對於你,最重要的是無顏以對皖省百萬災民……阿彌陀佛……」

  老和尚情不自禁地可就又宣起佛號來了,一雙銀眉只是頻頻顫動不已,顯然內心遇到了極大的困惑。當然,對老和尚來說,最大的困境是,他是早已封劍之人,要他出手管閒事,已是有違佛前誓言,若要出手殺人,即或是被迫傷人,也是違背出家人的本分,內心更是萬萬難以自安,他在決定之前,內心勢將作一次猶豫掙扎。

  秦照聽說老和尚自承協助自己,不覺精神一振,站起來深深向著對方一拜道:「大師父如肯出來相助,實在功德無量,在下也就寬心大放了。」

  出雲和尚面色忽然沉重地搖搖頭,呐呐說道:「你哪裡知道這件事的棘手……老實說,老衲雖然自承助你一臂之力,可是是否就能夠穩操勝券,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這是我生平所遇最感困難的一件事,如僥倖助你成功,及屬我佛上天之道,如果失敗了,那就不堪設想了。」

  說到這裡,頹然自歎一聲,滿臉沮喪表情,一時耷下眉頭,不再言語。

  千手神捕秦照雖不知對方這個老和尚的來頭,只是方才觀諸他的出手,武藝之高,簡直是他生平僅見,歎為觀止,對他來說一個人的武功能夠練到這等境界,實是不可思議。

  然而,以老和尚這等能耐之人,竟然在面對前途之際,猶自如此顧忌,顯然對於即將來到的敵人,大生畏懼,以此推想,暗中敵人的實力誠是可想而知。

  有此一念,秦照不禁又自擔起心來。

  出雲和尚一笑道;「雖然前途多波,倒也未見得便是絕路一條,夜色已晚,你身負重任,手下人更需多加安撫,卻不便在我這裡多耽擱,且先回去,明日午時我來看你,再作行程的安排,且回去吧!」

  說得有理,秦照這便起身告辭。

  出得柴房,一陣寒風刮來,禁不住使得他打了一個寒戰。

  恍惚中似乎聽見了一陣亂噪之聲正由前院傳來,猛可裡即見一條人影,極其快速地由前院躥了過來。

  院子裡一片漆黑,看不十分清楚,借助于天上的月光,才能依稀窺知來人似乎身著黑色緊身衣褲,是一個高瘦個頭,背形略拱的漢子。

  由於來勢極快,不過是幾個起落,已來到了眼前。

  千手神捕秦照一經著眼,首先已自警覺到,對方絕非善類。

  耳邊上再聽見身後自己人的呐喊之聲,便自料定不錯,狹道相逢,自是不容對方輕易過關。

  當下怒叱一聲:「鼠輩,哪裡走?」

  話聲出口,秦照左足向前微一彎屈,右手抖處,「嘶——嘶——」先自飛出了兩口飛刀,直迎著來人左右雙肩上齊發了出去。

  來人鼻子裡「哼」了一聲,手裡原拿著一根彎曲的鐵杖——蛇形拐,就勢向前方一探,耳聽得「叮噹」兩聲,已把飛來的一雙飛刀雙雙打落塵埃。

  秦照腳尖用力一點,一個虎撲之勢,已到了這人身前,兩隻手用野馬分鬃的招式,驀地向前一探,直向對方小腹上擂過去。

  這人滿臉氣躁忿憤表情,身後又有窮追之人,是不欲再多逗留,冷笑一聲,不等秦照的雙手來到,先自拔身直起,直向著高有兩丈的屋簷一角上落去。

  千手伸捕案照一招走空之下,覺出對方來人一身輕功不弱,卻是放他不過,緊跟著一個淩空翻身之勢,尾追著騰空而起——卻在縱身直起的一霎,已把束在腰上的一口緬刀抖了出來,反向對方漢子當頭直劈下來。

  這人一橫手上的蛇形拐,「當」的一聲,架住了秦照緬刀,好小子,身子骨的確是夠滑溜的,即見他全身向後一個倒剪之勢,兩隻腳同時在瓦面上用力一踹,「嗖」一聲再次飛出了一丈五六,直向著正中瓦面上落去。

  月色如銀,灑落在瓦面上,就像是染了一層霜也似,這人在月光之下,便不易遁形。

  他似乎因為已經敗露了身形,急於思退,身子一經縱出,緊接著在瓦面上一個疾滾,嘩啦啦碎瓦聲中,第二次又自縱身而起,身勢之快,有如一隻戲簷的狸貓,反弓著身于,直向另一座瓦簷上撲去。

  秦照心中一驚,想不到對方滑溜至此,看來比較輕功,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但因恐他趁隙脫逃,心裡一急,左手翻處,嘶!打出了一枚暗器「瓦面透風鏢」。

  那漢子「嘿嘿」一笑,月色裡顯示著他森森白牙,像是一隻狼。

  蛇形拐再一次揮出,「嘿」一聲,激起了火星一點,秦照的飛鏢,便又被磕飛一旁。

  那漢子手足兼施,「呼」一聲由瓦脊上第三次躍身而起,卻是腳上頭下,想出攀附斜生當空的一截樹枝——這一次卻是未能合了他的心意。

  猛可裡,那截斜刺生出的樹枝,忽然嘩啦一響,硬生生地向後收進了尺許,像是猝然間為巨風所襲,這麼一來這漢子翹起的雙腳,便直落了個空,整個身子重心頓失,一個倒栽,又成頭上腳下之勢,直落下來。

  與他身子幾乎同時之間,一條人影,突然自空而墜,呼嚕嚕大片風聲裡,落下來一個高大的人影,正是住在柴房的那個出雲老和尚。

  先時,在和尚現身之先,秦照早已取了一支「瓦面透風鏢」扣在右手。他雙手發鏢絕技,遠近馳名,此時更不遲疑,嘴裡一聲叱道:「看鏢!」聲出,鏢現!

  左手抖出,一點寒星,直向著先時現身的那個夜行人後背上飛來。

  那人原有一身俐落功夫,只是為忽然現身的和尚嚇了一跳,兩面應敵,可就亂了身法,聆聽之下,忙自向右面一閃,卻是慢了一步,閃開了正面卻是閃不開側面。「噗」一聲,秦照的這一鏢,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了他小腿肚子上。

  這人「啊」地叫了一聲,身子向前一蹌,就勢向著瓦面上一個疾滾,嘩啦啦,可又壓碎了一大片的瓦。

  正當他挺身往起的一霎,「呼」地一聲,那個高大的出雲和尚,又自來到了眼前。

  這人一聲悶哼,身子不及躍起,先自把手上的蛇形杖倏地掄起,直向著正面和尚的身上力砸了下去。

  和尚冷哼一聲,右手霍地向前一探,硬生生地直向著對方蛇形拐上力拿過來。

  這漢子吃了一驚,由對方和尚的手眼身步上看來,立刻便知道來人不是好相與,自己決非敵手,再者腿上的鏢傷,痛楚難熬,更不敢與對方戀戰,是以不待蛇形拐打實在了,倏地向後一撤,一個疾滾,便自躍向了另一片屋脊之上。

  要論起來,這人身法確是夠快的,負傷之下猶能如此,實在太不簡單,無奈今夜他運氣不佳,竟會遇見這個難纏的和尚,可真是流年不利。

  他這裡身子方落下,面前人影一閃,對方和尚挾著大股氣力,又攔在了眼前。

  這漢子二話不說,身子向後一折,一式「金鯉倒竄波」,嗤!再次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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