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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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大門上了鎖,反倒可以使他安心在裡面觀察一切,不虞外人的忽然闖入。 找著了那張字畫,移開來,發覺到後面的一個暗把,抓住它用力一擰,「格登」又是一響,前見的那扇暗門便敞了開來。 關雪羽定了定神,這才向門邊湊過去。一股迎面而來的臭氣,幾乎使關雪羽為之作嘔,慌不迭地立刻閉住了呼吸。 待到他往這個房子裡一打量,由不住為之了一個寒顫,一時間毛髮直立。 原來暗室之中沒有燈火,只憑著這道壁間的一盞昏燈,所見自是有限。 目光所見,這間暗室內一片陰森,不知是他視線所看不清抑或是什麼幻影作祟。他所看見的,竟是半懸在空中的一顆顆人頭,一個個面目猙獰,那股子中人欲嘔的臭氣,便是由這間房子裡傳出來的。 「啊呀!這是什麼玩藝兒?」 心裡想著,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仔細再看,所見亦同,心裡通通一陣子疾跳,著實地為之猶豫起來。 畢竟這個突然的發現,大使人震驚,從而也就引起了關雪羽強烈的好奇。微微鎮定了一下,他隨即舉步向內步入。 暗室內顯然密不通風,以至於那陣子中人欲嘔的臭氣更是無從發洩,四周圍黑乎乎地像是排列著大大小小的許多木架,也不知堆著什麼東西。 關雪羽決計要看個清楚,既然這個暗室是完全密封的,倒也不愁光線外泄,廳門既鎖,亦不愁外面人會突然闖進來,他大可瞧上一個仔細。 心裡想著,隨即由身側取出了「千里火」,迎空一晃,噗嗒,一聲亮著了。 炯炯火光裡,使他看清了一切,卻也嚇得他目瞪口呆。 目光所見,面前竟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男女老少,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這些人頭俱是以腦後長髮捆結繩索,吊在交插不一的樑柱之上,有些早已乾枯萎縮,有些卻像是新死不久,地面上斑斑點點,盡是血清,想是時間過久,血色早已變成黝黑。 關雪羽看到這裡,只覺得陣陣寒氣直襲丹田,誠不如置身何處。 甚久之後,他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就著手上的火摺子,把懸掛在壁間的一盞燈點著了,熄滅火摺子,這才繼續觀察下去。 這間暗室空間甚大,左右四周陳列著十數座木架子,架子上擺列著大大小小形樣相似的紅漆木盒,盒子上各有標籤,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關雪羽試著走近其一,打量著面前的一個木盒,只見盒面上落積著一層厚厚的塵灰。幾乎已將盒子標籤全掩,試著用手拂拭了一下,這才看清了其上貼著的黃色字簽,上面是用墨筆正楷寫的字道:「西寧道盧昆首級」,另起一行書寫的是:「罪狀,為富不仁。」 關雪羽遲疑了一下,忍不住打開了盒蓋,一股臭氣撲鼻而起,他偏過臉來等那陣子惡臭氣息少去之後,才向盒中首級看去。 那是一顆既瘦又小的乾枯人首,整個人頭乾癟癟地,陳黃蠟顏色,發色花白,顯示出這人頗有一大把子年歲了,卻是咬牙切齒,圓瞪著一雙眼睛,當真是死不瞑目,整個人頭置放在紅色的緞質軟墊上,墊上另有一標籤書寫著年月日,拿來和今日比照一下,敢情已有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的長久時間,這顆人頭竟然還能保持著完整不腐,不用說是經過一番事先加工處理,卻是不知道,人既已死,何必還留這顆人頭又有何用? 他又轉向第二個盒子——一口長方形的漆盒。 盒面的標籤之上書寫的字跡是:「東川總兵張天左雙臂,雙珠。」罪狀:「攻苗一役,殺人無數。」 打開盒蓋,裡面共一雙手臂,幹柏如藤。另有一個小木盒置放一角,打開來,竟是一雙早已乾枯萎縮了的眼睛珠子,計算一下年代,也有十數年之久。 類似這樣陳設放著人頭,斷臂殘肢的盒子,少說也有幾十個之多,十幾個木架子堆得滿滿的,關雪羽匆匆一窺之下,其中不乏知名之士。 最令人吃驚的是一具已成人形的肉胎,敢情是連同胎衣,活生生地取自女體。 看到這裡,關雪羽不禁掩盒而歎,內心之激忿,不可言狀。有關這個肉胎標書的罪狀卻亦令人為之忿恨填膺,不寒而慄。 標籤上書寫的是:「殺我弟兄,封我門戶,三刺賊官不成,虜其愛妾,曉令五十萬金贖之,這時不贖,取妾腹內之嬰,暴其屍幹賊官衙前,以為深戒。」 關雪羽細讀一遍,猶有餘悸,簽上所書寫實在已很清楚,看來是地方官吏,剿殺彼等過力,乃致於他們結下了深仇大怨,三次尋仇該官,刺殺不成,竟而返怒于其妻妾,可憐這個小妾,腹內已有成形胎兒,他們竟持以為人質肉票,向該官索金五十萬,過期未贖,競然活生生將胎兒挖出,並曝屍衙前,與該官以深戒。 看完這段文字之後,關雪羽直覺得通體生涼,久久不能平息。 一個問號,突地盤旋而起。 「這些人究竟是何人所殺?」 「郭九如、胡烈……難道他們表面上說是生意人,其實,竟是這般狠心辣手,殺人如草芥的江湖巨盜?簡直是太可怕了。」 於是由胡、郭二人聯想到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八老太爺,如果說,郭、胡等人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幹的是殺人越貨,見不得人的買賣,那麼這位八老太爺可能便是總管其事,暗中操縱的首領人物。即使不是親當其事,也必然與此大有牽連脫不了干係。 這麼一想,關雪羽更不禁半身發麻,腦子裡一片混沌,幾乎呆在了當場。 暗室內燈焰熒熒,照見著這一室淒慘,那些懸掛在當空的顆顆人頭,在昏黯的燈光照映之下形成了一片鬼影。自然,每一顆人頭之下,都顯示著一個淒厲、慘絕人寰的故事。 固然,死者之中,不乏為富不仁、貪贓枉法,為惡多端之輩,只是這等陰森恐怖的殺人手法,畢竟不是俠義道中人之所願為,況乎其中所涉及的綁票撕票手法,簡直無異於江湖悍匪行為,更難以「替天行道」一筆帶過而取諒於人。 關雪羽雖非十分明白,卻也瞭解了一個大概,他暗暗地打了一個冷戰,忖思著:「好險……幸虧發現的早,還沒有陷身其內,否則一旦為那位八老太爺所籠絡,著了他的道兒,只怕再想脫身,便將大費周章了。 眼睛所見,既是這般陰森可怖,鼻子裡嗅的更是一陣陣中人欲嘔的屍腐臭氣,這個地方多留上一刻也能令人發瘋。 關雪羽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就在他剛剛熄滅了燈,打算要離開的一霎,身邊上卻意外地聽見了一聲呻吟。 這聲呻吟實在低到不能再低,設非是如此夜靜更深,再加上關雪羽的聽力過人,萬萬是聽它不出。 即使是關雪羽如此膽識之人,卻也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呻吟之聲,嚇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此地,便不是鬼怪作祟,也當它是了。 關雪羽心裡一陣發毛,陡地後退一步,背牆而立,無巧不巧的正與一顆長髮系梁的人頭成了「臉對臉」之勢,那死者瞠目結舌,滿面發黑,在咫尺之距,驟如其臨,真能把關雪羽的膽子給嚇破了。 閉上了眼睛,關雪羽強自鎮定了一下,此時此刻,身邊上便又聽見了第二聲呻吟。 這一次由於聽得真切,關雪羽可不再當它是幻覺。 「莫非真的有鬼?還是屈死的冤魂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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