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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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通真力既接,一口真氣霎時走貫全身,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容不發,只漲得面紅耳熱,雙目如火。 「姑娘請。」 一句話說出,直有氣沖發梢之勢。 鳳姑娘見狀,輕歎一聲,一連報出了「左右玄機」、「海底」、「扶桑」幾處穴名。黃通應了一聲,舉掌待發,容得這只手掌,幾乎已接觸到麥姑娘胭體之一霎,忽然止住,微怔了一下,想到「大行不顧細節」,也就不再遲疑,隨即按掌其上,即行推接起來。 鳳姑娘原以為他傷勢不輕,尚有些擔心他內力不濟,難免力不從心,卻沒有想到對方功力竟是如此充沛,與自己所發之真力一經會合,立時打開了一條通路。 「很好,就是這樣。」 鳳姑娘於是接二連三地報出了一連串的穴道名稱,黃通果然不負使命,掌到力到,就這樣一連百十掌後,眼見著麥小喬蒼白的臉上漸次有了血色,忽然長長髮出了呻吟之聲。 鳳姑娘這才點點頭道:「好了,她總算醒過來了,你也可以喘口氣歇歇了。」 黃通聞聽收住掌勢,一時氣湧不已,似乎連張嘴說話都感困難,一張臉上黃中帶青,汗下如雨,卻不欲讓鳳姑娘與眼前各人看出他的窘態,自向一邊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麥氏夫婦愛女心切,眼見愛女有了生機,欣慰之情溢於言表,只管暗自慶倖,竟然未曾注意到功成身退的黃通。 那黃通果然是一條頂天立地鐵漢子,只見他默默獨坐一隅,褪下長衫,頻頻用以擦汗,萬般痛苦,竟自隱忍不發,卻是一聲不語。 鳳姑娘細察了一下麥小喬的脈搏,微似吃驚,是時麥小喬已睜開了雙眼。 她眼見父母家人圍在四邊,心裡一陣難受,竟自落下淚來。 麥夫人愛女心切,見狀不免又是一番悲切,麥玉階好言相勸,半天才止住了她的傷心。 鳳姑娘細察了一下小喬的眼睛,微微搖頭不語。 麥玉階關心地說:「敢問姑娘,小女的傷勢……」 鳳姑娘道:「你女兒中毒很深,這是一門很奇特的毒,這個天底下,除了老金雞本人之外,也許只有二三人能夠化解,除此之外,家父的『續命金丹』亦不過只能收一半的功效,卻已是難能可貴了。」 麥玉階抱拳道:「姑娘請告其詳。」 鳳姑娘點點頭道:「這些話一時也說不清,眼前自然先保住令媛活命要緊……不過,這件事還有一個難處。」一面說著,她已探手革囊之中,取出了前見的扁玉藥盒,打開盒蓋,以之示麥家二老。 麥氏夫婦注意看時,才見那藥盒敢情是空的,其中僅僅剩下一粒所見之丹藥,鳳姑娘苦笑了一下道:「這就是我為難的地方了,只怪我離山時,沒有留意到此,半路上遇見了一位父執前輩,又問我要去了兩粒,現在竟然不敷應用……」 說時,她取藥在手,面色遲疑地道:「藥只有一顆,如果給了令媛,便不能給這位黃兄,如果給了黃兄,令媛這邊也有性命之危,這可怎麼是好?」 麥氏夫婦這麼一聽,都不由傻了眼,他二人自是愛女心切,只是如果事關黃通之生死,只為救了女兒性命,便棄黃通性命于不顧,麥玉階儘管懷有私心,大義當前,也不忍偏執一方了。 鳳姑娘一雙妙目,十分注意地觀察著麥玉階,倒要看看他如何決斷。 良久,麥玉階仰天一歎,點頭道:「黃義士對麥家恩重如山,麥玉階縱死九泉,也難報答其大恩于萬一,看來小女命當如此,姑娘請不必遲疑,快將此續命金丹,為他服下吧!」 話聲未歇,麥夫人忍不住先自發出了泣聲,頻頻道:「老爺……老爺……你就忍心看著我們女兒死了麼?」 麥玉階頓足道:「住口,你就不要哭了。」 乍一轉身,才發覺到黃通敢情已來到了面前,只見他深深向著鳳姑娘打了一躬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只是傷了些肺氣而已……麥姑娘中毒太深,略有遲緩,便有性命之危,姑娘自然是以解救我家姑娘性命為重……千萬,千萬……」一面說,一面頻頻打躬懇求不已。 鳳姑娘輕輕一歎,道:「既然你也這麼說,我也就無話可說了,好吧。」 轉過身來,向著麥小喬微微點頭道:「我雖贈藥與你,你的性命卻是這位黃兄所救,以後卻不可忘懷呢!」 隨即將手上續命金丹,效先前關雪羽一樣,放入她嘴裡,道:「好了,無論如何,你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麥小喬嘴雖不能說,心裡卻是明白,一雙含淚的大眼睛,只是在鳳姑娘與一旁佇立的黃通身上轉動著,千恩萬謝俱在不言之中,不覺清淚兩行,順腮淌下。 黃通佇立一旁,眼看著麥小喬把一粒續命金丹吞下腹中,才似松下了口氣,無如他傷中要害,早已是強弩之末,一鼓作氣,拼死不倒,到底也已到了盡頭,此刻心裡一松,中氣不接,正是燈幹油盡,哪裡還能再強自支持?身子一歪,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大家只顧注意著麥小喬服藥之後的變化,竟是沒有注意著他。 這一切卻似乎只看在了嘴不能言的麥小喬眼中,她的身子猛然間為之一陣顫抖,眼睛裡的神采顯示著極度的驚訝。 各人才似有警覺,發覺到黃通的有異。 事實上黃通倒後的身子,並沒有真的摔倒地上,卻有一隻有力的手,在他倒地之前,先已經托住了他的身子。 對於關雪羽這麼快速的復原,大家均表驚異,幸虧他的及時伸手,已托住了黃通直直下倒的身子。 然而,這樣並不能便使得事情變得更為樂觀。 鳳姑娘吃了一驚:「他怎麼了?」 關雪羽雖然已能行動,那是仗恃他早已具有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內功根底,要是談到功力的複元,距離尚遠。 「黃兄……他不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對於飽受驚嚇的麥家各人來說,心情之所能承受,幾乎已到了極限。 麥玉階「啊」了一聲,率先搶步過去,緊緊地捉住了黃通的一隻手。 一隻冰涼的手。 一陣心驚,麥玉階幾乎要昏了過去,眼巴巴地看著關雪羽道:「他……怎麼了?」 關雪羽神色黯然地搖搖頭,輕輕地把黃通身子,放在了長案上,轉臉看向鳳姑娘。 「姑娘,勞駕。」 鳳姑娘默默地點點頭,向前靠近一步,緩緩伸出手,切住了黃通脈道。 其實,無須切聞其脈,憑著她敏銳的觀察力,只在黃通臉上掃了一眼,已知其大概。 「太遲了。」 緩緩地鬆開了切住黃通腕脈的手,鳳姑娘搖搖頭,一雙眼睛盯向關雪羽,苦笑了笑:「真氣已散,六脈俱開,我是無能為力了。」 各人聆聽之下,無不神色黯然,尤其是麥玉階,忍不住落下淚來。 關雪羽輕歎一聲道:「士為知己者死,看來這位黃兄確是如此了。」 說話時,只見長案上黃通的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一雙原本深鎖的濃眉,忽然往兩下裡一分,倏地睜開了雙眼,卻把一雙昏濁泛黃的眼睛,盯向表玉階,嘴唇蠕動了一下,未聞其聲。 關雪羽神色頹然地道:「黃兄像是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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