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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決定一件事情,有時候並非易事,尤其是涉及本身利害得失之時,更不容易。關雪羽正是為此有些難定取捨,終於,他作了一個選擇:「黃兄……我這裡有件東西,暫時借你一用……」

  說著,他從身邊行囊內取出了一個體積不大的黑皮口袋,像是鼓膨膨的,也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黃通雙手接了過來,只覺得入手甚輕,一時為之茫然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

  「是一面護心寶甲。」

  「護心寶甲。」黃通顯然為之吃了一驚,可是緊接著,他就立刻又明白過來,不禁臉色大為驚喜。

  「這……」黃通連連點頭道,「俺明白了,隆情厚誼,永存肺腑,多謝了。」

  關雪羽慨然道:「有此寶甲護心,便不愁金翅子毒手加害,穿著時務必貼肉,外置常服,便不會為其發現,此物得自我『燕』門家傳,黃兄你要仔細施用,不可為外人所知,否則……必罹殺身慘禍。」

  這一「燕」門家傳,不啻暴露說話之人真實身分,只是言者無心,聽者亦無意,雙方面都沒有留心這句話。否則以黃通之閱歷,自然立刻就能認出對方真實身分。

  黃通原在發愁後日中秋之會,尤其提心的是金翅子的「黑手穿牆」功力,現在有了對方這件護心寶甲,自是憂心大去。當時至為感激地道:「俺記住了,大恩不言謝,日久見人心,俺回去了。」

  關雪羽輕輕一歎,道:「以你武功,配以寶甲,原可立於不敗之地,只是據我所知,這個金翅子實在厲害,即使有我在旁策應也不見得就……」

  黃通一怔,心中暗自奇怪,對方口氣,似乎也欲介入其事,只是他既未曾明說,自己也不便出言詢問,更不能以此相請。這類拼命之事,除非自身心甘情願挺身承當,任何人也不便以此相強。是以儘管心裡一動,也沒有出言詢問。

  關雪羽看了一下月色,點點頭,道:「我這就去了,遲了恐怕來不及了,請關照麥姑娘多多保重,我——」原想多說幾句,話到唇邊又忍住了,拱了拱手,身形陡地騰起,有如飛雲一片,交睫的當兒,己是十丈開外。月色裡,似見他落身於一棵高大的松樹尖端,不過是沾了一下腳尖,第二次拔身而起,便已是無影無蹤。

  黃通近看他縱起身法,雙肩一平如水,竟是絲毫不動,只是這足尖下盤用力,知悉輕功極流身手,自己雖以輕功見長,自問卻無此能力,心中好不佩服。再看對方借與自己的那個護心寶甲,不過是巴掌大小的一個皮袋而已,由於關雪羽曾關照不可出示於人,當下小心地收入懷內。

  他這裡方自收好,只覺得面前人影乍閃,麥小喬已現身眼前。

  黃通招呼道:「姑娘來了?」

  麥小喬四下看了一眼,悵然道:「他走了。」

  黃通道:「剛才離開,姑娘有什麼事麼?」

  麥小喬悻悻地搖頭道:「算了。」

  二人遂轉回室內。落座之後,黃通感慨道:「這位關先生武功之高,為俺平生僅見,實在是一個異人……」

  麥小喬冷冷一笑道:「有些人身具異功,卻是畏懼強敵,見義不為……」

  說到這裡她忽然停住了,苦笑了一下,道,「難道他會是這種人?哼,真希望我沒有看錯他才好……」

  黃通搖搖頭道:「關先生眉目間正氣逼人,不像是姑娘所說之人……」

  麥小喬翻眸看了他一眼:「你又怎麼知道——哼!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真如黃兄你所說,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輕輕一歎,臉上浮現出一份傷感之色,她落寞地垂下頭來:「我還以為他……唉,我竟會錯看了他。」

  黃通怔了一下,忽然想起道:「剛才關先生離開之時,好像曾經說過,他還要回來,也許他有意暗助府上一臂之力,可不願事先告知也不一定。」

  「是麼?」麥小喬苦笑著說道:「果真如此,他也就不會走了,我不會這麼認為……」搖搖頭,她面色益冷地道,「算了,不要再談他了,今天晚上來看黃兄,一來是面謝你的見義勇為,再方面是來請教後天的對敵之策,不知你可有什麼對敵高見麼?」

  「姑娘誇讚了。」黃通濃眉微皺道,「姑娘即使今夜不來,在下明日亦當會稟明令尊,親自拜訪,面商機宜。」說到這裡,臨時頓住,張目左右看了一眼。

  麥小喬一笑道:「你大可放心,這裡沒有閒人。」

  黃通道:「這樣甚好……以在下之見,後天夜裡.金翅子老賊,必然親自來臨,府上雖有神機營的火槍防守,一來數目太少,再者金翅子武功太高,只怕難以防阻,姑娘你意如何?」

  麥小喬點頭,道:「誰說不是,幾杆火槍也只能嚇嚇尋常百姓,遇見了真正有本事的也就沒有用了。」

  黃通道;「以在下所見,兩位令親,現應先行避居別處,等過了此一風波之後再行轉回,姑娘以為如何?」

  麥小喬搖搖頭道:「這件事我早就跟爹爹說過,行不通。第一,我父親不欲嫁禍於人,如果他們二位老人家逃開,勢將連累全家滿門上下;第二,逃過了今日,又怎能斷定逃過明天?再說如今時間也來不及了。」

  黃通想了一想,也確屬實言,不覺點頭道:「姑娘說的也是,雖然如此,府上地方甚大,即使到時,令尊不得不出面應付一二,令堂也宜事先擇地藏匿,不宜為來人探知的好。」

  麥小喬點頭道:「過件事我也與母親商量過,她老人家雖不願獨自躲藏,但卻也由不得她了,到時候由我護侍左右,一切再見機行事吧,只是父親那一面,卻要全靠黃兄大力周全了。」

  黃通道:「在下正是此意。」說到這裡,他慨然歎息了一聲,又道,「姑娘請放寬心,俺必當竭盡全力保護大爺安全,萬一不敵,也只有以身相殉了。」說到這裡,一時面有戚容,令人大生感動。

  麥小喬一時連眼圈都紅了,「……黃大哥,你言重了,你可千萬不能存輕生的念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人活著,總有希望,請你務必要答應我。」一片真情流露,說時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點點滴滴,滑腮落下。

  黃通想不到這位姑娘竟是至情中人,見狀呆了一呆,甚是感動地道:「黃通記住了姑娘金玉良言,不敢輕言犧牲就是……夜深了,明日再從長計議吧!」

  麥小喬站起來道:「好吧!黃大哥跑了一天路,累了,還是早些休息,明天父親還要與你商量好些事情呢!」說完,她即步出室外。

  黃通跟出來,只見麥小喬向著自己微微一點頭,身形略閃,已掠出了三數丈外,隨即消失於夜色之間。

  黃通打量對方姑娘的身法,雖不能與關雪羽等量齊觀,卻也不同凡流,與自己竟也只是伯仲之間。他久仰這位姑娘在九華習技,學得一身了不起的功夫,今日總算眼見,麥玉階有這麼一個女兒也實在足以告慰了。返回房中,在燈下,他打量著那件「護心寶甲」,見是形同黑緞子一般地一件薄薄背心,當然絕非絲緞,入手柔軟不皺,卻又具有彈韌之力,體積既小,分量又輕,既非金屬,又非絲帛線麻,實在瞧不出是何物所織。如非關雪羽事先告知,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這麼小小單薄的一件東西,竟有「護心防體」之功。心中實在好奇,即脫下上衣,將這件寶甲穿上,試著用右掌在上面一折——他初次不敢用力,只是輕拍一掌,只聽得「啵!」地一聲,這一掌竟像是擊在了羊皮筏子上一般,居然為之反彈了起來,妙在肉身竟似未覺。

  黃通不由得大是驚喜,第二掌隨即加了三成力道,當即一掌重擊下去,和上一次沒有兩樣,耳聽得「啵!」地一聲脆響,整個身子為之大震了一下,差一點由座位上倒了下來。那只右手為之高高彈了起來,再察自身,除了掌下時遍體一熱之外,竟是毫無所傷。細推其原理,分明是把加諸的力道,由「點」向全面擴散開來,是以雖有震動,卻無傷害之力,再加上其本身的彈韌力道,自然把猝來的力量大大化解開來。

  這一發現使黃通極感興奮,大敵當前,竟然多了這麼一件防身至寶,實在是意想不到的助益。為了測驗這件護心寶甲是否兼有防刀之功,他即取出一把匕首,試向衣角上輕輕一戳,耳聽得錚然一聲,聲如裂玉,竟然未有所損,心裡一喜,第二次加重了力道,再刺下去,這一次由於力量甚大,刀尖下處,先是「錚!」的一聲,緊接著「哢!」的一聲脆響,那口匕首的刀尖,竟然斷折為二。經此一試,黃通乃大感放心,不再多疑。因恐寶衣失落,乾脆就穿在身上睡覺,心中一穩,再加上連日來晝夜奔波,因是倦極,心中略安,一枕甜甜便即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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