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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他悄悄地先到了那間有光的門側邊,耳聽了聽,內中傳出「呼!呼!」之聲,不絕於耳。

  老道心裡有數,看了左右一下,這門上雖有窗子,可是他卻不能動,因為五老近在咫尺,只要弄出一點聲音,那簡直是糟透了底。

  想著繞到了側窗,墨狐子這可真是藝高膽大了,只見他向上一長身,已把雙掌抓住了窗臺,引臂弓肪,已看清了室內一切。

  只見室中青煙繚繞,如不仔細看,還真是看它不清,他眨了眨眼,才算看出了一切。

  原來室中是梅花形,分列五個大蒲團,當中是一個白銅三足鼎。

  那濛濛青煙,正是由這鼎中冒出,而且不斷地發出呼呼之聲。

  鼎的四周分坐著,次序是木蘇、水夢寒、星潭、哈古弦,還有一個禿頂的老人,老道看了半天才吃了一驚,心想:「這三個老兒真有辦法,居然把五指山的無名老人給請出來了,久仰這老兒曾發誓不入江湖的,怎麼會來參加他們合煉起藥來了?」

  可是現在也不是他想這些的時候,只見五老各出一掌,撫在那銅鼎上,不時地抖動一下。

  而五人的頭上,全都冒著蒸蒸如霧的熱氣,墨狐子一看就知是五人各以本身「三昧真火」,由掌心貫入銅鼎內,取熱之故。

  看情形,這一爐也煉得差不多了,暗算一下時日,應該已不止煉好了三爐了,那麼,這些煉好的藥,又都放在什麼地方了呢?

  想著正想松下手來,到別室去找找,不想目光一偏,卻見鼎邊有一玉幾,幾上放著三個開口玉筒,每筒內都插著幾支玉管。

  老道一看見這個,頓時心中熱念全消,只覺一盆冷水澆到了底。

  手一松,人也飄了下來。

  他疾疾坐下,想道:「媽的,原來藥就放在旁邊,這又如何去偷呢?」

  想著心中可是大大地為難了,其他三人都好說話,只是木蘇與哈古弦二人,當初他們是多麼懇切地苦口哀求自己,被自己一口拒絕,非但如此,自己更是說了絕話,曾謂至死也不會向他們要藥,此番自己又有何說詞呢?

  他想了足足有一盞茶工夫,才跺了一下腳,心中思忖道:「為了小鬼頭的命,說不得只好厚一次臉皮了!我就舍一次臉,看看他們如何?」想著,仗膽走到了五老門前,又等了一會兒,這才伸手在門上輕輕叩了三下。

  室中立刻傳出一聲冷冷的聲音道:「是誰?」

  墨狐子方要報上名,那門卻開了一扇,走出一個瘦長的老人,正是冤家路窄,這老人正是木蘇,墨狐子秦狸不由怔了一下!

  木蘇更是驚異地冷笑了一聲道;「啊!想不到啊!想不到!」

  秦狸紅著臉道:「木兄,請外面來一下,貧道有幾句話……說……」

  木蘇臉色冰寒道:「道兄有話,就此請說,在下此時可忙得很呢!」

  他動了一下身子,諷刺道:「怎麼,道兄就如此直接進來了嗎?」

  秦狸雖恨得牙癢癢,可是此時也只有忍著,聞言尷尬地笑道:「貧道曉得各位在此煉丹,不敢驚擾,所以我就直接進來了!」

  他氣憤憤地在心中想著:「你當初到我巫山來,又何嘗通稟過一聲?真是豈有此理!」

  木蘇冷笑了一聲道:「貴客臨門,怎可怠慢,道兄請坐,小弟囑咐一下,立刻出來!」

  他說著手向外面椅子上一指,墨狐子秦狸雖是氣炸了肺,也只好裝著微笑坐了下來。

  木蘇遂回身入內,隱聞室內傳出陣陣笑聲,似乎是木蘇把老道來訪的消息,當眾宣佈了。

  墨狐子秦狸,這時心情簡直是不可想像,他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楞!

  有幾次都想站起來就走,可是一想到白如雲,他「走」的勇氣立刻喪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門開處,木蘇和水夢寒二人相繼踱出!

  水夢寒遠遠一抱拳道:「墨狐子大駕來此,未曾遠迎,請恕罪!」

  秦狸苦笑著道:「二兄不要取笑了,貧道此來,實有事奉商,尚請二兄玉成才好!」

  木蘇一摸頭,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道:「哎呀呀!大名鼎鼎的墨狐子,還會有什麼事來此求我們呢?嘻!」

  水夢寒也嘻嘻一笑,說道:「這可不敢當……道長有話請說吧,我兄弟是洗耳恭聽!」

  墨狐子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二位不必如此對我墨狐子,只問一句行不行吧?要是不行,我墨狐子掉頭就走,生死由命了!」

  木蘇嘻嘻一笑道:「老道!你還沒說要求什麼呢,我兄弟又怎好答覆呢!」

  秦狸紅著臉,咳了一聲道:「以前貧道確實過於孤傲,以至於……」

  方道至此,木蘇已哈哈笑道:「別提那一樁事了,沒有你墨狐子秦狸,我們藥如今還不是照煉麼?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不要拐彎抹角了!」

  秦狸低著頭恨得直咬牙,聞言哼了一聲道:「好!如此貧道請討三支冷玉膏,不知二兄可肯賞臉麼?」

  他這話一說出來,木蘇、水夢寒立刻對視了一眼,滿臉鄙夷之容。

  水夢寒哈哈一笑,道:「這真是笑話了,你墨狐子天下第一怪傑,還會用得著這種東西?……哈……」

  「不是我用……」

  說著又歎了一聲道:「二兄請……」

  實在是他一輩子,就沒向別人如此低頭過,因是羞辱得他全身顫抖不已。

  木蘇早已把他恨之入骨,心存報復已久,此時哪裡肯放過機會。

  當時冷笑道:「道長你要多少?」

  秦狸以為有望,不由汗額道:「三支足矣!感恩不盡。」

  木蘇哈哈地一笑道:「如果閣下不健忘,可曾記得閣下說過就是病死,也絕對不會向弟等求藥麼?」

  他說著話,臉上帶出一副猙獰之色,墨孤子低著頭顫抖不已,半天才道:「你給不給?」

  木蘇又是一陣狂笑道:「好大的口氣,一要就是三支,這才是用丹不知煉丹苦,我兄弟守爐數月,才得為數不過十余支,你居然一要就是三支,莫非是作夢!」

  墨狐子到此時,實在忍不住了,當時噙淚默默道:「徒兒你認命了吧!老道是無法救你了!」

  他想著不由仰起頭來,雙目中精光四射,哈哈一陣大笑道:「好!我墨狐子秦狸此番是自討無趣,打擾了!」

  說著向二人長揖了一下,轉身就走,木蘇倏地哈哈一笑,說道:「道兄,請返!」

  秦狸絕望之下,聞聲不由又回,實在他內心惦念著白如雲太甚,為了這個徒兒,他已忍下畢生從未受過的奇恥大辱!

  此時回過身來,但見他面色鐵青,木蘇含笑定上一步,說道:「道兄是真的要麼?」

  秦狸點點頭道:「墨狐子一生不打誑語,木兄何故多此一問?」

  木蘇臉色一寒,遂點頭笑道:「好!好!待小弟回室取來!」

  這時水夢寒在一邊見狀,不由大驚道:「老木!你要幹什麼?」

  木蘇回笑道:「秦道長求饒,怎可不給?」

  水夢寒立刻臉色一沉,可是猛然想到,木蘇一向的個性,就是對於朋友,也從無這麼慷慨過,更不要說是墨狐子了。

  所以想到這裡,只怔了一下,倒沒說什麼!

  木蘇遂笑了笑轉身而去,墨狐子秦狸心中不由也是一怔,暗付:「這老兒又鬧些什麼,我可不要中了他什麼計才是。」

  想著雙手前搭著,以防萬一!

  水夢寒這時卻嘻嘻一笑,道:「道長你的好徒弟,掌中一管鐵旗,威風實在比你當年猶有過之呢!」

  秦狸看了他一眼,偽笑了笑道:「承蒙謬贊!」

  水夢寒以手拈著領下長須,又微微一笑道:「小徒龍勻甫,多蒙貴徒旗下留情,得保殘生,我這做師父的,怎能不說一聲謝呢!」

  秦狸見他越說神態越是不善,這時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我也是太天真了,我師徒二人,都已與他們結下了冤仇,我居然還妄想來此討藥,所救之人,又是他們惟恐不能掌死的白如雲,這又如何可能呢!」

  想著臉上頓時蒙上一層愁霧。

  他左右看了看,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只見側門開處,那木蘇竟自含笑而出,他手中拿著三支白光瑩瑩的玉管,正是秦狸渴求的「冷玉膏」!

  墨狐子不由雙目一亮,頓時心中一陣狂喜,由不住抱拳一供,笑道:「秦某愧受!」

  木蘇微微地一笑道:「小弟為了道兄,甘願自己這一份不要,這份人情也要盡到!」

  墨狐子秦狸倒想不出木蘇竟自真的如此大方了,想必是怕得罪了自己,反正既受了他的藥,自然談不上什麼仇恨了!

  想著不由忍辱笑道:「贈藥之情,永銘五內!貧道有生之日,定當厚報。」

  說著向前走了一步,木蘇也含笑著把藥遞過,秦狸正伸手來接的當兒,木蘇卻又把手收回去,墨狐子不由一怔了一下。

  他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收回了手,木蘇卻一笑道:「道兄可知道這藥的用法麼?」

  墨狐子不由微微一笑道:「哦……知道知道!」

  木蘇哈哈一笑,道:「道兄說來聽聽,這可是魯莽不得呢!須知量多量少,都足可置人於死命呢!」

  墨狐子秦狸心中一動,暗想這話也對,難得他居然如此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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