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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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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發愁,卻見當空黑影一閃,原來是一群大蝙蝠,為數約有百千,正自投壁而入! 白如雲心中一喜,暗笑道:「裴先生,你雖是鎖了門,可又如何能禁我白如雲隨意出入!」 那只是一個臉盆大小的洞口,本來是裴先生命人開鑿,留為通風用的,此時蝙蝠出入,才令白如雲發現到,心中不由一陣驚喜。 只見他身形微微向下一蹲,二臂後搭,倏地向下一縮,看來真是形同孩童般。 他輕輕向上一彈,雙手又攀在一塊凸出岩石,吸腹向內一翻,真是捷比猿猴,己把身子縮了進去,雙手一松,如同一片枯葉也似的,已把身子飄下了地面,隨之抖臂合骨,回了原狀! 室中仍然點著一盞淺淺的焰青油燈,散出一股香噴噴的松子味。 白如雲心想:「這裴先生真是個高人,連點燈的油,都是特製的松子油脂,連一點油煙都沒有,明天白天,我得問問他從哪里弄的?我也去弄一點。」 想著躡著步子,穿過了客廳,己到了裴先生臥室門首,側耳聽聽,沒有聲音,白如雲把門推開一縫室內散出了燈光。 白如雲心中怔了一怔,暗想:「這老傢伙也太浪費了,睡覺幹嘛也要點這些燈?」 想著見那燈,就放在床頭上,裴先生卻是半面朝下壓在枕上,早已睡著了。 他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這令白如雲感慨到,為什麼他永遠這麼快樂。 再留意看,卻見他褥上,半合著一本厚厚的線裝書,白如雲心中一動,暗忖:「原來,他睡覺之前,還在看書啊!」 好奇心促使他輕悄悄地定到了床前,他把那本書拿起來看,見是一本署名《感人集》的著作,筆者是茅鹿門,隨意翻開一頁,見上面寫著:「今天讀遊俠傳,即欲輕生。讀屈原、賈誼傳,即欲流涕。讀莊周、魯仲連傳,即欲遺世。讀李廣傳,即欲力鬥,讀石建傳,即欲俯躬。讀信陵、平原君傳,即欲好士……」 白如雲不由點了點頭,心討:「他說得不錯……」 想著正要往下看去,卻見床上的裴先生翻了個身,白如雲忙把書放下,慌忙離開了這問房子,就手在客廳,把那盞燈端了起來,輕輕地繞向後室而去。 他本是輕車熟路,一拐也就到了。 現在他臉上帶著興奮的微笑,因為眼前幾乎是書的世界。 他眼睛看到的是幟卷如山,鼻中聞到的是陣陣書香,紅綠的簽簽紙片,幾乎把他眼都看花了。 他興奮地一一翻去,除了極小部位,是他曾讀過,或知道的以外,其他的,根本他連名字也不知道,在裡面一直翻了半個時辰,仍不知該看什麼好! 只把他急出了一身汗,心中暗暗責備自己道:「你真是一個蠢才,好容易有此機會,你卻連看什麼書都不知道!」 想著順手拿了一本,卻是一卷《李夢陽詩集》,翻開看了看,大小紅圈,密密麻麻,心想:「這裴大希也無聊,看過了,幹嘛還要畫起來,弄得亂七八糟!」 看了一兩首詩,作的雖好,可是他仍覺得不該從詩上著手。 想著把這卷《李夢陽詩集》又放回了原處,順手拿了另一本,上寫著《論衡·超奇篇》。 他怔了一下,心忖:「這不是王充的有名著作麼?」 不由大喜,心想,我就看這本好了,想著隨手翻開來看了看,不由又怔住了。 原來內中詞意太深,看起來卻是似懂不懂,無奈只好放回原處了。 這一會急得想哭,暗忖:自己怎麼活的,連一本書也看不懂,真是廢物。 由是內心的求知放大大地增加了。 勉強把心定了定,暗忖;「光急也沒有用,我得定下心,慢慢地來找,總有適合我讀的!」 想著由第一個書架,慢慢往下察看起來,這一看可令他提起興趣來。居然是看一本愛一本,直喜得他愛不釋手。舉凡五經,四書,九流十家,及魏、晉七子各家著作,無不齊備,應有盡有。 只這一會工夫,他已翻過的,計有:「子夏、摯虞、鐘崢、劉彥和,苦水子顯、白居易、朱熹、李夢陽、韓退之、王充、歐陽永叔……等著作,只把他看了個眼花繚亂,簡直不知如何取捨。 最後幾經審閱後,於《朋黨論》、《文心雕龍》、《詩品》、《進學解》之中,覺得韓退之這本《進學解》最合自己胃口。想著把其他作品一一放回原處,別看這點工作,也費了他不少工夫。 因為書太多,找起來眼睛都花了,又不能亂放,一切就緒之後,他才長長籲了一口氣,心忖:「讀書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我還沒讀呢,只找書已把我累壞了。」 想著喜孜孜地,把《進學解》卷上的灰塵拍了拍,愈看愈愛,見韓愈另有文集四十卷,及《順宗寶錄》三卷,以下依次唐宋八大家文集,真是琅琅滿目,心想:「我就由此看起,往下有的是!」想著,把書藏於懷中,這才又輕輕把燈送回去,再看裴先生依然好夢方酣,也不去驚動他,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原處,施展「縮骨術」,又翻到了外面。 他喜孜孜地跑回自己居處,打開書坐在床上就看,看了沒幾篇,東方已露出了曙光來了。 他苦笑著搖頭自語:「偷書讀,真是苦事啊!」 想著更把手中書,視同珍寶也似地捧讀下去。 「人」都是如此,愈是難以得到的東西,愈祝同珍寶一般! 白如雲捧著這本書,頓時忘了困累,一字字地細看了下去! 《進學解》,本是韓退之任監察禦史時,因奏事直言而被帝貶為博士,自感才高下遷,乃作《進學解》自喻。白如雲看得幾乎忘了一切,直到天已大亮過午了,他才看完,放下了書,洗漱畢後,把書藏好,弄了些東西吃。 ▼第二十四回 神功將成 絕症突生 白如雲心裡想下去找裴先生聊聊,順便看看他有了什麼反應沒有! 可是立刻他又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他警惕道:「我以後夜晚念書,晨、昏練功夫,可沒太多工夫出去走動了。」 想著,忙走入風口之中,那是一間冰雪堆擁的房子,也是全山最寒冷的一個穴口。 終年有不斷的寒風,分晨、昏兩次吹來,每一次約有大半個時辰。 常人偶為這種風力襲身,可能立時凍斃當場,白如雲卻特為找來練那「兩相神功」。 每練之時,要把全身衣服脫掉,只剩一條單薄短褲,然後全身坐於冰地上,面對風口,以本身內炁身受那風襲之苦。 白如雲已先有極深根底,練來雖是苦,可是並非不能忍受! 就如此,他一天天地苦練下去。 晨、昏各一次,夜晚卻到裴先生處偷書來看,不知不覺間,三個月已過去了。 白如雲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可是他瘦多了。 有時候他偶然到裴先生處去走走,裴大希卻只和他談些風趣的事,對於讀書卻是絕口不談。 令他心喜的是,他每看一本書,再往下看看,並不須很費事地去找了。 因為書都已按照順序地放在那裡了,而且和他的程度恰當,一本本都接得上。 而裴先生精細的注批,簡直令他不需費多少腦力,就能豁然貫通。 他一直把它看成是一種巧合,豈不知裴先生其中用了多少心思。 他每日在白如雲要來之前,先為他選好了應讀之書,仔細審閱後,再放在白如雲看過的書後,而且用紙箋標明應接何書之後,白如雲於是毫不費力地就如此一本本讀下去了。 他的智力很驚人,悟性更是絕高,短短三個月,他的收穫太驚人了,只是他並不自知。 這一日白如雲午後看書倦了,不由把書又藏好,輕輕地走了下去。 他走到裴大希的門口,見裴先生正坐在門口曬太陽。 冬日陽光是很寶貴的,難得今天有陽光,所以這位老儒生興致很高。 他穿著一襲紹皮袍子,把皮袍下擺翻了起來,露出皮套褲,臉上蓋著一頂皮氊帽。 白如雲走到了他身前,笑道:「你倒很舒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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