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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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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聲音變得小多了,又搖了搖頭道:「後來你娘走了……我好幾年心裡不好受,也沒十分督促你,直到你十歲那年,我才算真正下工夫教你。所以你真正學功夫,還不到十年,能有今天這種成就,已經是大大令我滿意了……只要你能照此勤練下去,想到白如雲和龍勻甫今日這種成就,並不是沒有希望,只是看你用不用功了!」 小敏見父親一提到母親,總是傷心不已,像是有無限感慨,當時忙打岔道:「爸爸!你不是要吹簫給我聽麼?怎麼也不吹了?」 哈古弦連連點頭道:「好吧!我就吹來!」 說著自頸後抽出了那支翠簫,一時湊口,凝神屏氣地吹了起來。 琴魔哈古弦,把這支翠簫湊近口去,細細吹奏著,立刻水面上蕩起了一陳極為細柔的簫聲,一時如天樂飄臨;婉轉如新鶯出谷,在曲折的小溪上往返回繞,極盡柔懷。哈小敏頓時感覺心意清爽,神智清朗,幾疑身在夢中,不由拍手贊起好來。 哈古弦一直吹了約盞茶時間,才把這支翠簫往頸後一插,歎息道:「這一曲玉閣樓台,我已二十年沒有吹了……想當年和你母親泛舟溪面,吹奏這一曲時,情節竟是和今夜極相仿佛……」 哈古弦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小敏,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 接著,他繼續道:「而今二十年匆匆歲月,為父我已滿頭華髮,呈現老態,你母親卻是一去不歸……每思及此,怎不令人引為恨事?」 這平日豪氣縱橫的哈老怪,于思念往事的一刻,也不禁陡有傷懷,連連歎息不已。 哈小敏知道父親無意的一曲《玉閣樓台》,竟自勾起了無限傷感,不由笑道:「您老人家也不要再難受了……悲歡離合,原是人生難免之事,並不是爸爸一人……不過……」 她說著也不禁有些傷感了,想到母親,總認為她太狠心了——心中也不禁有些酸酸的! 琴魔哈古弦不由苦笑了一下道:「你娘心眼是太窄了一點!其實夫妻反目,本是人間常事……又何必如此認真?竟至十數年來不屑顧我……哼!」 說著他由鼻中哼了一聲,面帶冷笑地道:「就是不顧我們夫妻之情,也要顧顧母女之愛呀!她就真忍心連你這女兒都不要了麼?」 說著那雙眸子灼灼生光,像有無限怨恨似的,哈小敏不由心中一陣難受;但她惟恐使父親更加傷心,尚自勉強裝著淺笑道:「也許她老人家,這些年以來一直遇著難以脫身的事情也不一定……女兒此次下山,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她老人家,然後再回來和爸爸團聚,爸爸!你說這樣做好不好?」 琴魔哈古弦不由苦笑了笑,他知道女兒這番心思,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當時笑著搖了搖頭道:「傻孩子!你娘是不會回來的了……不過你這番孝心,誠然可感,也說不定能辦到……」 說著他忽口中「啊!」了一聲,忙問小敏道:「你看那『桑詢坎』已過了,快些轉過去吧……我們只顧得說話了……真是……」 ▼第十四回 英雌救老 自投羅網 哈小敏也自驚覺,忙把船首掉轉,逆流劃了一陣,才至一石岔處,想就是那「桑詢坎」了。 小敏把船馳進石岔口內,然後把船繩系好,父女二人才相繼下船。 這時天色愈發黑沉,四野黯然,只是些秋蟲的鳴聲,噪耳不已。 琴魔哈古弦看了一下天色,點了點頭道:「時間是到了!」 哈小敏跟著父親身後,向前走了幾步,已見到白如雲這廣大庭院的圍牆,高有兩丈五六,連綿曲折,乍看起來,真似有萬里長城的威勢。 哈小敏不知如何,心中一陳膽怯,口中叫了聲:「爸爸!」小敏說著緊緊抱住了哈古弦一臂,竟自停步不走了。 哈古弦不由一怔,回頭道:「你……怎麼啦?」 小敏微微皺了一下眉道:「我……我有點兒怕……還是不去算了!」 哈古弦不由哼了一聲,低叱道:「胡說!來也是你要來的,現在又不去了,你怕什麼?」 哈小敏不由臉一陣紅,吞吐道:「我怕要是小雲哥回來了……見了面多不好意思……」 哈古弦怔了一下,連連搖頭道:「到這時候,你還是放不下他……你放心,他沒有回來,快走吧!」 哈小敏這時想是為父親這麼一激,膽力立刻又壯了起來,聞言後點了點頭道:「好!我去!」 這時二人已來到那老大圍牆之下,圍牆四側水聲潺潺,敢情有七八處開口,供院內池水流出。往昔日子裡,小敏都是身著油綢水衣靠,由這些開口中,縱身泅去,可直達那「碧月樓」。 可是今日跟著父親,哈古弦因不會水,所以只對著那水面看了看,沒發一言。 哈古弦明白女兒心意,當時點了點頭道:「你還是用你老法子潛水進去,先想法子到碧月摟救人。」 哈小敏皺著蛾眉道:「爸爸呢?」 哈古弦笑道:「我自然翻牆過去……誰敢攔我?」 小敏點了點頭道:「可是那伍老頭子要是不會水怎麼辦?」 琴魔嘻嘻一笑道:「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就算他會水,你帶著他一個老人也不方便。」 說著他手撚著頜下幾根短須道:「我去給你弄船,劃到樓下等你,可能有一會兒耽誤,你要耐心等著!」 小敏這才笑道:「好!就是這樣!」 她說著就自身上革囊中,取出一件極薄的油綢水衣靠來,匆匆穿好。 月夜之下,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大馬猴,只是通體又黑又亮,她把披在肩後的兜帽往頭上一拉,連頭也看不見了,回頭對哈古弦一笑道:「您老人家多小心,我走了!」 哈古弦笑了笑道:「你還是管你自己吧!」 哈小敏點了點頭,就見她並直了一雙腿,足尖微微一點,已起在了半空,那婀娜的身材,在空中只輕輕一折小蠻腰,已臨水面,再一挺脊,已成了筆也似直。隨著那疾流的水面上,只炸開了一條大八字紋,並沒有一點水響之聲,她的人已不見了 琴魔哈古弦不由點頭笑道:「這孩子好水性!」 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圍牆,長吸一口氣,那皮球也似的矮軀突然升空而起,往牆頭上一落一滾,並不少停,已然翻了進去。 且說哈小敏縱身入水之後,只覺水寒更甚昔日;原因是夜深了,水溫自然降低了。 她在水中打了兩個寒噤,可是人已泅出了七八丈以外了,只輕輕一延玉臂,又分雙掌,已把頭冒出了水面,再看眼前形勢,已進到了圍牆之內。 這一條水路,在她本是輕車熟路,只略一打量,吸了一口氣,一收後脊,又埋身于碧波之中,纖足在水中一陣猛踹,就活似一隻大鯉魚似的,潑刺刺又遊出了十數丈以外。 又前行了一會兒,才再次把頭抬了起來,水面上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什麼船隻,只有一艘大花船,遠遠系在水中一小亭之上。小敏知道,那是白如雲專用的遊船。 她想了想,覺得花船太大,操縱不易,而且如此救人,定會令人發現, 她在水面環視了一下,心中想:「還是讓爸爸去找船吧!我先去救人要緊!」 想著把身形遊進到水邊,一路輕輕泅水前行,此時已到了那大池。水面極廣,往南可見白如雲昔日宴客的「水鏡軒」,拱形的大洞門,排水聳立著,門洞上朱紅的大廈,映著月光,閃閃生輝。 哈小敏往左右看了一下,卻朝北面遊了過去。 這時她眼中,已看見了「碧月樓」的樓影,樓上似乎還有隱隱燈光。 哈小敏心中想著:「原來他還沒唾,只是不知南水北星這兩個小傢伙,現在在什麼地方?」 想到了這兩個小鬼,哈小敏不由蛾眉皺了一皺,因為這兩個小鬼平日和自己的感情處得不好,就是沒事見了自己,還要故意刁難一番,更何況今日了。 而且使她擔心的是:這兩個小東西,一身武功,俱得白如雲真傳,真要是動起手來,自己雖然不怕他們,可是他二人要是齊上,那自己還真是自問不敵! 她心中這麼喃咕了一陣,但身軀已泅進到碧月樓前十丈左右,果然樓上燈光清晰可見。 哈小敏正方自一喜,卻聽得身後水面嘩嘩一陣響,不由嚇得她忙把頭向水裡一縮。 等過了一會兒,再把頭浮出水面,卻見竟是一艘兩頭翹的小船飛快地馳了過去。 船上迎風站著一個白衣童于,哈小敏只一眼已看出了正是南水。 哈小敏見南水,此時眼光正在水面上搜著,左右看個不停,心知這南水素以鬼詐見稱,必定是被他發現了自己行蹤。 想著眼前是一個小亭,小敏忙把身形靠進亭角,一面偷偷打量南水動作。 這時南水又把船頭掉了過來,在小敏方才視探處打了一個轉,口中咦了一聲,自語道:「他媽的!是我眼花嗎?一定是鯉魚……明兒個叫廚房用網把魚都網盡,省得老嚇唬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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