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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曉霞忽然省悟,她望望日影,詫道:「怎麼,你也不回武當山安慰你那兩位師伯一聲,卻向南走去?」

  杜玨正色道:「悟元師伯們也許已離開了武當?我去那邊找一個人,然後我倆找個隱僻之處,先把二儀秘錄上面的功夫練成再回溫州。」

  曉霞偏過頭去這:「誰跟你去溫州?這裡我想一定離武當山不遠,奇怪?你又要找什麼人?」

  杜玨尷尬地道:「我找的人見了面才知道是誰,現在還不清楚。」

  曉霞「咯咯」嬌笑了道:「簡直是鬼話,豈有此理!」

  杜玨也不和地分辯,一直向正南方疾奔。

  曉霞問了幾遍,杜玨只說:「見了他,你自能明白。」

  曉霞更覺得十分可疑,冷笑道:「不怕你搗鬼,到了你說的谷中,交不出人來看你怎麼說!」

  他們一路賓士,日已偏西,腹中饑火如焚,遂獵捕了兩隻野兔,點燃野草,燒熟了聊以充饑。

  夕陽西下,晚風帶來一陣寒意,大群蹄鴉自他們頭上掠飛過去,他倆已翻身降落一處幽深莫測的谷中。

  杜玨猛然看見一道白影,在樹梢上面一閃而過。

  白影宛如飛鳥,如果是個人,那他的一身輕功足可驚世駭俗了。

  杜玨暗道:「莫非小隱指示的就是他?」

  他微覺白影在眼前瞬即晃過,此人身段頗為婀娜纖巧,似乎是個女子,杜玨又如墜五里霧中。

  他立即展開極快的身法,向那白影閃過之處撲去。

  曉霞也驚「咦」一聲,道:「你找的就是她?她又是什麼人?」

  杜玨只迷茫地搖了搖頭。

  杜玨輕功固然不低,但白影原就相隔百十丈之遙,所以急追了一陣,連白影逝去的方向也茫然摸不清了。

  曉霞又懷疑問道:「杜玨,你既然來找她,為什麼不把她喚住?」

  杜玨也暗笑自己愚笨,但東嶽小隱指示他的是山洞中的一個人,他未能確定是否就是剛才飛過去的那條白影。

  杜玨口中沉吟著,卻一直向前撲去。

  他身後緊跟著曉霞,他們穿過密林,撲近峰壁之下,眼前出現了一片綺麗景色,岩石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陽光自樹中穿射進來,映得岩石上面異彩閃閃發光,而峰壁上竟露出個四尺來寬的狹長石洞門。

  曉霞走上前細看那些發亮的岩石,原是各色的天然石鐘乳凝結而成,形狀千奇百變,約有黃、白、淡綠等幾種顏色,石質清澈,在陽光之下互相折射,遂放射出一片異彩。

  曉霞連道:「好玩!」

  突然洞內悠悠傳來一聲蒼老低沉的嘆息之聲。

  曉霞更加驚奇,探頭向洞內望去,洞內光線幽暗,黑呼呼的望不清裡面的情形,她搗口高叫道:「洞內是何方武林同道?請你亮亮萬兒,可別想躲在暗中偷襲,我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杜玨緊跨一步,攔住地道:「洞裡此人,正是我找的武林同道,你不必擔心,隨我進去就是了。」

  杜玨取出火摺子,「卡」的打燃,他首先大步走了進去。

  火光一亮,曉霞已看出來這石洞,也是綺麗鐘乳石岩互相交錯,像是一道狹長的天然裂縫,是約數丈,盡頭虛卻向右面凹入,諒來還有相連的岩洞。

  她嘟起小嘴,對於杜玨故作神秘不肯說明洞內人的來歷,大為不滿。

  他們走完這條狹長甬道,向右轉去,他倆進入一座較為寬大的岩洞,洞內石筍如林,遮蔽了視線。

  他們低身穿過一列石筍,方見岩洞並不很大,只有五丈長寬,火光搖曳不定,突然一聲震喝道:「什麼人?快快退出石洞,不然,老衲就要對不起你們了!」

  此人聲音極為蒼老,而中氣充沛,顯露出極雄渾的內力。

  由他震喝的話聲,竟把火摺子震得搖晃不已,洞內起了一陣「嗡嗡」的回音。

  杜玨忙只手張開擋住火摺子發出的亮光,他輕聲說道:「朋友,不要誤會,有位武林前輩指引我來見您的。」同時抬眼向發聲之處望去。

  那是岩洞最深處,石乳交錯,形成一座高僅數尺的石龕,上面鐘乳披離下垂,懸針垂乳,遮住了此人面孔。

  但已很清晰的看出此人身軀偉岸,穿著一身衲衣,盤膝坐於一蓬柔軟的乾草之上,分明是個老和尚。

  但龕內的老和尚卻驚詫比道:「小子,你們不是她們一夥,你又是什麼人?」

  老和尚突又聲色俱厲,叱道:「快快報出師承門派,老衲雖然被廢去下體,仍然可把爾等立斃掌下,老衲警告爾等,立即止步!」

  曉霞卻把頭俯下去,向龕內窺伺。

  她只見龕內跌坐的這位鬚髮皓白的老和尚,慈眉祥目,眼光正而不邪,他面上正自驚疑不定,提掌當胸,準備著對她和杜玨發招,老和尚似是懷疑他們來此,是存著對自身不利之心。

  曉霞驚奇道:「咦,是個老和尚!」

  老和尚聞言,面色緩和下來,放下了已運足內力的右掌,微笑道:「這位女檀越,爾等既不認識老衲,來此何為?老衲勸你們快快離開石鐘岩,若和那心硬如鐵的女子碰上了,難免把性命送掉。」

  老和尚突又望望曉霞背上寶劍柄垂下的卐字黃蕙,驚道:「啊呀,施主們原來是武當門下!」老和尚卻又悠悠一聲輕歎。

  杜玨又湊前兩步,他已聽出老和尚態度已不似先前那麼嚴厲,他躬身說道:「老禪師,晚輩乃峨嵋杜度之子杜玨,這位曉霞姑娘是武當玄風道長的高足,老禪師可否允許我上前講幾句話?」

  龕內老和尚突然悲忿欲絕,仰天一聲悲呼,叫道:「原來是杜……」他卻立即把話尾咽了回去。

  老和尚渾身顫抖不已,臉上涕淚橫流。

  杜玨已走近石龕,望清了老和尚這一副慈祥面目,只覺他威儀莊嚴,而神情激動異常,杜玨不勝惶惑。

  杜玨今年初次朝謁本派法地,原不曾見過會元師伯。

  杜玨懷疑地躬身問道:「晚輩願請問老禪師法號,不知可否見示?」

  老和尚目閃淚光,慈祥地掃視了杜玨一眼,卻又喃喃自語:「不能讓……觸怒她,惹來無窮之患!」

  他喘籲了一口長氣,方始面色一變,正色道:「杜小施主,老衲僧名久已不用,而且心如槁木死灰,不願再為人知,只有默默虔修一種禪功,俟它稍有成就,方能求得解脫,你不必問它了。」他又淒然說道:「杜小施主此來不易,老衲與貴派慶元法師昔年相識,現有一件重要物件,托你帶回峨嵋,願小施主善緣永結,前程似錦!」

  杜玨方知東嶽小隱指示他來謁見的,正是這位老僧。

  枚玨聽說老和尚與慶元師伯是多年故交,料必是一位武林老手,遂恭敬躬身長揖道:「前輩,您為何隱居此洞?」

  老和尚神色一變,眼中淚光又閃了兩閃,搖搖頭道:「老衲遭人暗算,自腰以下穴道被封,寸步難移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托小施主一併傳達慶元和尚,就是峨嵋一派掌門會元禪師,老衲也曾和他會晤,所托帶去峨嵋之物,也就是由他轉托,小施主可得鄭重收起,不至貴派法地不可輕易打開來,因此物關係重大,切勿粗心遺失!」

  杜玨驚問道:「前輩見過我會元掌門師伯?這太好了,他老人家被璿宮主人劫走,只不知我會元師伯現在何處?」

  老和尚身軀又一陣輕微顫抖,雙目轉動了兩下,方始含激楚的聲調道:「什麼璿宮主人?老衲並不明白,會元掌門前往東海鳳凰山訪一位世外高人,何曾受人……」老和尚話聲好像被什麼咽住,沒有說下去。

  杜玨卻高興得眉開眼笑道:「原來掌門並非受人欺淩,這個天大的喜訊,我回山報告慶元師伯,大家都會快活起來,只是掌門師伯為什麼又不肯回山?」

  老和尚突然雙目一闔,半晌默然不語,他好久方始緩緩張目,神情卻十分嚴肅,而又夾雜著怨憤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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