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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商七也是在戰鬥中求生存的老手,他知道自己絕對接不下東門若虛這一劍,即使勉強硬接,仍免不了出醜,因此,他毫不考慮的一仰身,人已平著躺了下去,右手疾揚,又是兩粒鐵算珠子發了出去,身子乘勝翻旋,倒穿出三丈。

  但東門若虛這一劍,卻根本就沒有想殺他,商七飛退後,他沒有追擊,運劍輕掃,劈碎兩粒鐵算珠子,接著哈哈大笑道:「商七,你別緊張,老夫在沒有打碎你的金字招牌之前,絕不會要你們南北二傑的老命……」

  他在笑聲中,長劍已再度劃出。竟比閃電還快,不攻商七,卻反劈那副虎頭棺材。

  賈八這時也被向蔔靈纏住了,他們二人停身地方,距離那副棺材最少也有兩丈。

  東門若虛這精奇無匹的一劍,不僅速度快,更是全力出擊。

  就算商七沒有受傷,他也不定能擋得住。

  但是在一個人拼命的關頭,他往往全忘記了對死的認識,雖然在他本能上不存著死亡的感覺,但那不過是最大的傷害,是未知的終極,或者說它是所有的恐怖總和。

  商七的處境就是這樣,東門若虛那一劍如果劈碎了棺材,比劈碎他本人的痛苦,更有甚於百倍。

  因此,在這一刹那,他的體能像是在突然間增加了數倍,他把全身的潛在力量都運集在右臂上,鐵算盤連框帶珠子都擲了出去。

  緊接著是他的身子,快得像一道疾弩,雙掌竟迎著東門若虛劈落的劍飛撞過去。

  這種打法不是拼命,而是不要命,但東門若虛這條橫行關東的獨眼龍,他卻是存心在折磨商七,他中途變招,劍身輕輕一沉一抖。不僅挑開鐵算盤,也震碎鐵算珠,同時還順勢削去商七右臀上一大塊肌肉。

  但商七的飛撲勢並沒有因此退縮,而東門若虛的攻勢也沒有停止下來,他的劍再偏,又刺中了商七的左臂,但劍鋒依然朝棺材劈去。

  商七的臂骨被他敲斷了,垂下的左臂再也抬不起來,可是他仍不肯後退,極快的又伸出右掌,迎著東門若虛的劍硬劈過去。

  他是存心一死,所以出手的動作奇快無比。

  東門若虛雖然還不想傷他,但臨時撤招已經來不及了。劍鋒滑過他的衣袖,眼看商七的右臂是保不住了,而在突然之間,東門若虛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連劍都握不住了,垂著臂飛退出三丈。

  商七先是一匠,不過他很快的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因為這時正有一個樵子打扮的青年站在他旁邊。

  南八也看到了,他比商七看得更清楚,而且堅信東門若虛是中了這青年的隔空點穴手法。

  而獨眼龍也在這一刹那兇焰收斂了不少,他那淩人的氣勢已一掃而空,因為他比南北二傑更清楚,面前這個年輕力壯的敵手是不容易應付的。

  雖然他的獨眼和瘡疤都是他的經險標誌,但他必須先證實自己的存在,因為生命只有在充分執行其天賦任務時,才能達到它的最高峰——戰鬥或屠殺。

  他的右臂依然是抬不起來,但他的表情卻異常鎮靜,看著那個青年嘿嘿乾笑兩聲,道:「老朽東門若虛,幸遇高人……」

  青年擺擺手,有些玩味的道:「我比你至少要矮一個頭,怎麼能算是高人!」

  東門若虛臉色一寒道:「敢問老弟是何人門下?」

  「我是住在一個山洞裡。」青年說道:「有時也睡在大樹上,但這兩種地方都沒有門。」

  東門若虛怒聲道:「你既沒有姓名,也沒有師承,大概是個無名小子!」

  「不錯,你完全說對了,我本就是無名小子,」青年笑道說。

  東門若虛反而一怔道:「既是無名小子,你就給老夫滾遠一點!」

  「獨眼老傢伙!」青年沉聲道:「你知道你是站在什麼地方嗎?」

  「老夫當然知道,憑那些畜生,加上你一個無名小子,可哧唬不倒我!」

  東門若虛不愧為無類教中第二高手,他利用說話工夫,已暗中運氣衝開穴道,獨眼中已迅速閃過一抹殺機,冷冷一笑道:「老夫要找的是那些畜生的主人,你這個無名小子最好還是替我通報一聲,就說獨眼龍東門若虛前來拜山!」

  青年搖搖頭道:「我從來就沒聽過這個名字,山上有只狗熊,也是瞎了一隻眼睛,但大家都叫他獨眼熊!」

  東門若虛獨目中凶光一連數閃,但他仍耐道性子道:「小子,老夫的耐性有限,你再不去通知此山人,老夫可要大開殺戒了!」

  「你最好還是不要殺人。」青年道:「這些老虎只要一聞腥味,你們可就慘了!」

  他說著還向周遭指了指,可是就這一陣工夫,他們四周已無聲無息的圍滿了斑斕猛虎,少說也在五百頭以上,每一頭都比小牛還大。

  它們露著牙齒,豎起毛髮,東門若虛帶來的那些殺手,每人身上都盯著數十隻眼睛。

  這是異類的生存方式,猛虎雖凶,它們往往是被迫應戰,也是被迫而挑戰。它們與人類不同,它們從不懂什麼叫做智慧或狡詐,這大概就是它們不能被稱為萬物之靈的主要因素。

  儘管它們也皺起鼻子,翹起尾巴,豎起毛髮,睜著猙獰的眼睛,露出鋒利牙齒,但這一套在東門若虛面前絕對賣不出去。

  這個獨眼老傢伙,他的狡猾狠毒,不僅適用於同類,而同樣的也適用於異類,他先向向蔔靈使個眼色,而後又傳音告訴那些殺手,叫他們準備好,等著配合他的行動。

  東門若虛當然看出了這個無名小子是個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他的辦法是既不能善了,只有先設法解決這些猛虎。

  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他並沒有看出這個無名小子武功到底高到了什麼程度。

  因此他所施展的傳音談話,都被這個青年以江湖失傳的轉功截音的絕學全部截聽到了。

  可是他表面上一點也不動聲色,目光中有異樣光芒,帶著玩味性的望著這個狡詐的獨眼老人。

  東門若虛雖然大半生中都在戰鬥中打滾,可是他仍被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子,你是準備怎樣決定?」

  青年輕鬆的吹了聲口哨,道:「老辦法!」

  東門若虛道:「什麼叫老辦法?」

  「過去有不少人到虎山來,但他們還沒走進藏寶洞,就連骨頭不剩了!」青年淡淡的說。

  「虎山真的有藏寶洞?」

  「如果是假的,他們又何必一批接著一批趕來送死?」

  青年說著伸手從懷中掏也一粒拳大的珠子,道:「這粒珠子在藏寶洞中算是最差一粒了,洞中究竟有多少,連我也不知道,那裡堆積如山,遍地都是,我也懶得去管它。」

  東門若虛見那粒珠子透體通明,雖不能說價值連城,但少說也在數千萬兩黃金之多。

  在多年前他就聽說虎山有一座藏寶洞,是一位武林異人留下的,可是他並不敢肯定,先後曾派出好幾批高手前來作試探性勘查,但那些派來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生還,現在見了青年手中珠寶,他已確定虎山真的有藏寶。

  因此,他眼珠二轉,已有了下一步計畫。他知道南北二傑拼著老命老遠把劉二白的棺材送到虎山,絕不是無因,他想只要先控制了劉二白棺材,就等於掌握了談判的本錢。

  所以他口中雖在說話,而暗中已運足了真氣,身形一躍數丈,竟從南北二傑頂空飛過,疾往虎頭棺材落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要落下時,棺材蓋上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罡氣,將他的身子硬撞得斜飛出四五丈,落地後連吐幾口鮮血,才算勉強站穩。

  這時他才看清,那個無名小子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高踞在虎頭棺材上面。

  東門若虛橫行關外數十年,殺人無數,他當然是識貨的,光從這青年快捷的身上,他不得不把他重新估計了。

  他已看出,他也是洪荒世界中爭生存的強者,但從他的年齡上推斷,他又覺得他到底還是個無名小子,至少在生存競爭中,他不懂得注重利害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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