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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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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又是長歎了一聲,薑婉又走近了一些,藉著曙光可以看出老道蒙著面目,皤然白髯中透出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凜凜正氣。 而姜婉卻從老道的身上發現一種難言的慈靄,她頓時忘卻了一切恐懼,脫口叫道:「道長可是練功走脫了竅?」 老道面門由紅變白,這時微一睜眼,沒有答話,但薑婉知道那眼神告訴她「是的」。而且那眼神模糊不清,似乎視力已經衰弱。 不知怎地,忽然動起俠義心腸來,她大聲道:「道長可需要晚輩一臂之助?」 老道歎了一口氣,輕聲道:「你還是伊離開此地吧,你不能助我的,快些走吧,等會兒我散功時一定十分可怕……你……你是一個好姑娘。」 姜婉和老道素味平生,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之感。老道說「是個好姑娘一時,她心中竟然好像覺得是個慈祥的祖父在對自己說話一般,一時之間心中竟然一酸。 她低聲道:「道長,晚輩不明白……」 老道雙目緊閉,打斷她的話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如我這等功力竟會走火入魔?貧道因為急於恢復……你還是別問吧,此事說來話長——」 薑婉叫道:「是呵,我方才見到道長功力真是高不可測——」 搖了搖頭,老道道:「你還是快走吧……你小小的年紀,想來必是高人弟子……我且問你一句,你學了一身武功,究竟是為了什麼?」 薑婉見他在這時忽然說起這話來了,不禁大是驚奇,而且老道士的話著實有點使她不大明白,於是她困惑地搖了搖頭。 老道閉著眼睛竟如能見著她搖頭一般,輕聲歎了一口氣道:「你去了以後可以記得,在一個淒清的黎明,一個荒潦的破廟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天下第一高手就這樣悄沒聲兒地離開了人間……」 被他那蒼老的聲音挑動了脆弱的感情,薑婉忘了自己的來意,帶著顫抖的聲音道:「道長,你別說啦,我知道,只要點您『玄機』、『玉關』、『虹丸』三穴,就能導您真氣歸竅,就是我怕我的功力太差,恐怕會弄巧反拙……」 老道似乎十分驚奇地睜開了一隻眼,但是顯然他已看不清東西,他的聲音更加低微了:「你……你竟懂得這個,足見你見識不少啊……」 姜婉是從張大哥那裡聽來的,她聽張大哥說,替人引渡真氣,最是危險不過,若是本身功力不夠,適足加速對方痛苦死亡,當下大為躊躇。 沉默了一下,老道士忽然大叫道:「你快走,走得遠一些!」 薑婉沒有出聲,老道士忽然又道:「你可願意為貧道做一件事?」 薑婉道:「有什麼事道長只管吩咐就是了。只是……只是道長當真無法自療麼?」老道搖頭道:「趁著我還沒有故功,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我要快一點說……」薑婉雙眉輕蹙,但卻不敢多問。 只聽老道低聲道:「十三年前,此日此夕,在江南楊州城郊,一個姓慕的富豪家中,忽然起了一場大火,貧道適逢其事,趕到火場時才發覺那場大火是歹人縱火,而且縱火之人毒辣無比,慕家滿門大小不留活口地趕盡殺絕——」 薑婉想到那黑夜中強人縱火殺人血淋淋的情景,不禁暗中打了一個寒噤。 老道士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他似乎已知散功身絕之期已近,愈說愈快,加上聲音低弱,薑婉不知不覺漸漸靠近他,才能聽得清楚。 老道士繼續道:「貧道趕到之時,正見一人全身黑衣,黑布蒙面,手熱個髫齡男孩厲聲吼問說:『快說,你妹妹躲在那裡?』 男孩瞪著大眼,火光映在他的小臉上,我發覺那孩子臉上有一種令人難信的凜然之氣,他尖聲叫道:『你殺了我我也不告訴!」 那人伸手一點;小孩立刻痛得在地上亂滾,我見這廝竟以武林中殘忍的分筋錯骨手法加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不禁勃然大怒,孩子實是曠世難見的奇人,他在地上痛得連滾帶彈,嘴唇都咬出了血,卻是一聲也不哼——」 薑婉忍不住哭叫道:「道長,你為什麼卻不救他?」 老道歎道:「當時貧道一躍而下,先伸手解了孩子的點穴,那人未見貧道之面,突然一掌拍向貧道背上,貧道反手一掌把他震出三步,當時貧道也不暇多顧,忙抱了孩子躍出火場,那黑布蒙面之人和貧道互相始終沒有清楚地朝相……」 薑婉插口道:「那孩子呢,那孩子既逃出那人的刀下,後來呢?」 老道低聲道:「我抱著那孩子,走進了一座森林,忽然一陣人聲把我引向西方,我躲在樹上瞧見那黑布蒙面的兇手正和一個老頭子說話。 老頭兒道:『徒兒,報仇之事辦完了?』黑布蒙面人道:『師父,方才弟子逢見一個怪人,那人把姓慕的小鬼救去啦——』 老頭兒道:『是什麼人,你可認得?』蒙面人道:『他背對著弟子,沒有看見他的面貌,但那人的功力實在高得怕人。」 老頭兒沉吟道:『有這等事?有這等事?』蒙面人忽然道:『師父,您那「白雪朱砂十二式」究竟什麼時候才教弟子?』 若頭兒道:『你別急啊,反正大後年你代表咱們這一派參加天下大戰時、一定傳你就是啦。」蒙面人道:『師父我真不知要怎麼感激您。」」 婉兒聽他說這些不關緊要的話,但話語中卻透出陣陣陰森森的殺氣,她不禁覺得又冷又怕,不知不覺靠到老道身旁,輕輕抓住他的衣袖。 老道士輕聲道:「我當時也在準備參加那大後年的各派決鬥,心想這是那一派的呀?忽然我發現老頭兒的口音很是古怪,心想這怕是關外的派系。 老頭兒道:『徒兒,咱們就走罷。」忽然之間,蒙面人從背後一劍刺入老頭兒的心臟,老頭兒慘叫一聲,才說出一聲:『徒兒,你……」 蒙面人又是雙掌擊出,同時撤身猛退,老頭兒雙手一陣亂指,卻說不出話來,立時倒斃地上。」 姜婉嚇得花容失色,連問話都不敢問了。 老道又道:「我本要下去阻止,但這時懷中那孩子忽然昏死過去——」婉兒似乎對孩子特別關心,她驚叫了一聲。 卻聽老道士道:「是以我連忙替他推宮過穴,等到那孩子悠悠醒來,卻見蒙面人從那老頭兒身上搜出一包秘笈之類的東西,冷冷道:『老不死的要想藏私,哼」 等到我跳下樹時,那人已走得無影無蹤,那人的面貌我雖未見,但是他的身形舉止卻使我難忘,終於,十日之前,我又見著那人啦!」 薑婉睜大了眼,道人忽然氣喘起來,他急促地說:「我要趕快說……那人仍是用黑布蒙面,我當時仍認不出,現在我……我可記起來啦,就是那人,一點也不錯,那兇手……」 薑婉觸著他的手背,只覺一片冰冷,不覺急得芳心大亂。 老道人氣若遊迷地道:「你……你快去找著我徒兒,告訴他,毀他家園的人是……個喜以黑布蒙面的人……那人現在功力精進數倍有餘……似乎精通天下各家名招……叫他不要胡亂猜疑什麼……伏波堡啦……」 一聽到「伏波堡」三字後不禁渾身一震,薑婉忍不住叫道:「伏波堡?」 老道突然渾身骨格一陣怪響,他急叫道:「你快走,快走,告訴他……」薑婉大叫道:「告訴誰?告訴誰?」 老道士奮力喊道:「慕天雕!」 有如全身被一陣電流通過,薑婉驚呼一聲站了起來,她的腦海中同時飛快地現出了幾個念頭:「您,白鶴道長,天下第一的白鶴道長」 她更沒有迷毫考慮,猛一提全身的真力,並指點向白鶴道長「玄機」、「玉關」、「虹丸」三大要穴—— 口口口口亡E黃山頂上,怪石嵯列。在星羅棋佈的大石中,叢生了株株冬青。 忽然,一個老頭兒從一株大松樹上跳了下來,嘴裡晞晞噓噓地吹著小調,左手劃方,右手劃圓。 從石頭後面又冒出一個老頭兒,見了他便哈哈大笑道:「老四,你遲了一步,只能算老二了。」 老四打了一怔,見是老五,忙辯道:「你別不講理,我在山上已住了三日,你現才到,算老幾?」 老五被他搶白了兩句,老面微紅,賭氣道:「口說無憑,我那知道三天五日,還不是由著你瞎說,告訴你,我作了八九十年的老麼,今後可得揚眉吐氣一番啦。」 他們兩個紅著臉,吹著鬍子,兀自鬧個不停,猛聽得原先那株松樹上,傳來一聲哈哈道:「兩個毛頭小夥子,老夫先去老地方了。」 老四驚道:「老大」 老五被他這一提醒,也不再打話,一蹬腳,忙向信女峰奔去。 原來五雄賭門聾寶之後,是要回到原來的地點,他們兩個爭得起勁,卻把最重要的一點給忽略了。 老四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下還捨命直追?他們三個這番兔起鵲落,疾如流星,頓把飯工夫,已自到了信女峰之上。 待得老四看到那塊大石,也就是半年前他們和婉兒賭聯句的地方,老大早已穩如泰山般地坐在其上,心知被他占了先籌,自己暗暗頓足,懊悔在山上貪玩了三日,卻把排有老大的機會給丟了。 再看看老五還差個十來步,更加心急,自己忙得一天星斗,結果還是輪個老三,老五倒變成了老二,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他心生一計,忙高喊道:「哎呀,有蛇」 話落腳下絕不停頓,反而加速往前沖去。 原來老五小時候被蛇咬過,不過他不和常人一樣,長大了非但不怕蛇,而且專喜殺蛇。他猛聽得老四在後面怪叫,心想一定是條怪蛇,便本能地回頭一看,腳下自然慢了,那曉得耳邊忽地一陣異風,忙吼一聲,情急之下,右拳往老三背後直搗。 這一陣掌風,再加上老五前沖之勢,是何等驚人, 老五卻是精靈貨,本就意會神通,老四早已料到老五會拼命,但也不敢輕視,忙吐氣開聲,兩袖齊往後一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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