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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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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神鷹也曾聽得他門下弟子說過,有一個疾如輕風的人,也曾捨身相助,知道是自己多心,錯怪了顧宏,以為他是故意幫兇手隱瞞,便歉然笑道:「老弟不必多心,只因我一時心急,思慮欠周,其實賤侄這碼子事,也和老弟有關呢。」 顧宏不明所以地說:「怎麼說?」大步走到書桌前,拈起顧宏适才所見的那張紙條,楮一鶴道:「老弟可知道這地方?」顧宏爽朗地搖了搖頭。 手撫長須,楮一鶴道:「這是我塞外頂險惡的去處,誠如其名,沙流積于絕穀之中,真說得上『雕毛不浮,飛鳥不渡』這八個大字。」 「哦,楮老英雄也認為如此,那自然是險絕天下的了。」 歎了一口氣,背著雙手,楮一鶴在室中慢慢地踱著道:「家兄十多年前,參加了塞北一戰,聽說令師叔玄真道長也曾參與,俱都生死不明。這件事,老弟一定清楚得很,十多年來,大家也沒弄出點眉目。」 顧宏聽他說是這事,心中便想到自己的師叔,更連想得介紹他投師的姑父,也就是慘被蛇形令主殺害的鐵煙翁張青,內心便不禁淒然。 楮一鶴也曾耳聞他的慘遭變故,忙叉開話題道:「前日我門下弟子,無意中發現了這塞北大戰的一迷線索,卻累我這犬侄有此一扨。」 顧宏到底不是兒女心腸,聽得這武林絕迷的塞北大戰,竟被金沙門下給抄出了底,好奇之心大起,便問道:「噢,難道是尊兄的還物不成?」 楮一鶴搖頭道:「那也不是,我四弟子在那大難灘邊一株千年古樹上,發覺枝葉濃密之處,竟有絕頂的內家高手,用手在樹皮上刻了幾個大字,端的是入木三分。老弟,你道是誰的手筆?」 虯髯客顧宏那能猜得出這個啞迷? 當年與會的高手,武林中傳說紛紛,少說也有二十來個,固然其中功力不能達此的或有,但這等刻木成書的本領,對大部分與會高手都不算難事,譬如,他深信自己的師叔便能為比。 因此,他唯有報之以苦笑。 頓了一頓,楮一鶴道:「老弟和昆侖掌教『天外一秀』東門大俠見過了麼?」顧宏驚道:「難道是東門老大,東門彥的手筆?」點點頭,楮一鶴道:「不錯,那正是『八步趕蟬』四個大字!」 心中已摸出八分情節,顧宏便笑道:「你那弟子便把這樹皮揭了回來,你就派尊侄送給東門老二去鑒定筆跡,可對不對?」 連連頓足,楮一鶴歎道:「我那犬侄因事關家兄,便自告奮勇要去見東門老二,我也太疏忽,平時又看在家兄面上,督促得也不嚴,因此便栽了個跟頭,唉,真是氣人」 知道他因侄子被傷,老臉掛不下去,顧宏便暢聲道:「楮老英雄也不必氣短,我看這事八成是東門老大的手筆,待蛇形令主的事一了斷,我們務必要把它弄個水落石出」 楮一鶴凝視著這個後起的豪俠,他想:是我老了麼?為什麼這些年輕的氣勢個個都是如此了得? 那蛇形令主、崆峒神劍、岑謙,安二公子……還有眼前的顧宏!於是,他泫然了,這是英雄的老淚! 他口中喃喃地念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顧宏被那幽悶的聲音所吸引住了,於是,一刹那間,他仿佛已能領會到些許悲痛老懷的心情,因為,他也領受到更年輕人的推力, 而其中最大的一股壓力,系來自慕天雕——一個將來以金鷹為綽號的新起之秀。 於是,他把視線轉移到窗外的垂柳上,那枝條兒失去了光輝,兀自無力地在秋風中飄搖著。 他想:這就是老英雄最好的借鏡! 北國的春,嫵媚仍帶著令人難耐的寒冷,高峰的白頂兒在微弱的陽光中閃爍,給人無限輝煌的感覺。 兩棵槎啞的枯枝斜斜地伸出去,那高及人肩的亂石中出現了一個人影,在這浩渺無邊的周遭裡,他顯得那麼渺小。 這個人影飛快地移動著,而且靜悄悄地,一迷聲音也不曾發出,直令人以為他在乘風禦氣。 他輕輕飛過一塊山石,落在兩塊比他人還高的大岩之間,於是從外面看去,這荒涼的山區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兩塊巨石間的他緩緩彎下腰,湊近石根,只見石根邊斜斜立著一塊殘缺不全的古老石碑,他耐心把碑上的塵土弄去,霎時,那石碑上顯出三個古篆:「大難灘」。 他輕噓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微風吹過,他頷下的鬍鬚隨風飄曳,他的雙眉緊緊地皺著。他仰著頭看了看天,天空的紅是對著他的頭頂,原來金黃的光芒被那厚厚的冷氣所隔,顯得有些兒慘白。 也不見他雙腳用勁,他的身形鬥然飄上巨岩,一直向北奔去。 漸漸他奔上一個陡峭的峰巒,眼前陡然呈現好一片奇景——峰巒不是一片筆直的懸崖,崖下環谷一帶,如一彎山澗一般,但是那穀澗中不是流水,而且好一片黃沙, 他似乎對,這裡的地勢十分熟悉。 他輕巧地從山石上躍到崖邊上,山下黃沙其平如鏡,其靜如水,襯著那些嵯峨怪石,益發顯得平靜中帶著極高度的神秘。 他望著黃沙喃喃低語道:「大難灘,山石有靈,請佑貧道得知真象。」 「轟」! 天色驟然一暗,一個霹靂大雷響起,霎時之間,風雲變色,怪風連過,谷中黃沙滾滾,竟是一片愁雲慘霧。 他木然望著突然昏暗的天,心中似有所悟,喃喃仰首問天道:「難道當年赴約的人無一倖免地全都死了?全都死在這谷中?」 「轟隆」! 一又是一個焦雷, 這時那亂石的另一邊,悄悄地又出現了一個人,這人同樣地似乎對地形熟悉無比,輕快地飛躍而來。 在他的心中,可能以為這地方絕不會有人跡,是以他是泜著頭疾步飛縱。 站在崖邊的老道士也沒有筆見那邊跑來的人。 他仍然在沉思之中,他望著那谷中特立的孤峰,峰上很奇怪的是有一大片山石露出被人削刮過的痕跡,他暗暗道:「那孤峰雖覺可疑,但我前後渡穀勘杏一四次,並無任何發現!」 突然,他似乎發現有人走近於是他無聲無息地悄悄隱在一塊大石之後。 來人身形快得驚人,直有一瀉千里之感。 道人在暗處心中猛然大驚,暗道:「這人是誰?看他身形雖則輕快無比,其實舉步蹈空之際,有如雷霆萬鉤,分明內功已入化境,不料當今世上還有這等高人」 「這人是誰?這人是誰?」 那人忽然停住飛奔,望著一塊巨石發呆。 道人忍不住也向那巨石筆去,只見石上刻著寸深一個大字:「殺」 來人喃喃地道:「啊,人屠,人屠,想不到姓任的還沒有死」 在暗中點了點頭,道人暗道:「嗯,那日在谷中碰著的果然是任厲,難怪功力那麼驚人,不過我猜想他也沒有看出我是誰。」 那人對著那一個龍飛鳳舞的「殺」字凝視了好半天,這才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每一步走出,信步祈至,竟如有泰山壓頂之滅,但是落地卻又輕若四兩棉花,這是一流高手所具的特色。 山石後的道人悄悄地心深處問自己:「當年我有沒有這等功力?如果我內脈不受钜傷的話,甜有沒有這般功力?」 在心深處,有一個堅定的回答緩緩地升起:「白鶴,你有的,那時候你就有的!」於是他蒼老的臉上浮出一個安慰的微笑。 那人又走近了一些,道人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面目,只見那人年約六旬以上,慘黃色的臉孔,倒像是魔制的人頭一般,一點表情都沒有。 道人在心中暗道:「哼!這廝用的是人皮面罩,難道還瞞得我麼?」那人到了崖邊,就在方才道人立的地方停下。 他望了筆穀底一片昏暗,又望瞭望天,太陽從漫天愁雲慘霧之中現出來,看來還沒有月亮光明。 他喃喃道:「嗯,又是十五了,自從那年以後,十年來每月十五的正午子夜,這穀都是鬼哭人號,難道天地之間當真有神鬼之事麼?」 吃了一驚,道人暗呼:「十年前是什麼事啊?你快說下去啊」 那人又望瞭望穀底,冷笑了一聲,那笑聲就如冰霜一般,又冷又銳,刺入耳膜,他低聲道:「新鬼怨煩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哼,大難灘早應該改為鬼哭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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