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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夜,靜悄悄;山,幽森森。

  山上的夜,融滙著靜和幽,夜中的山,結合著粗獷和恐怖。

  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荒廢的古刹,頹倒、淒涼,兩排的神像,瞪著、瞧著,披著滿身的塵土。

  地面上,叢叢的蔓草,遠遠的一直延伸到大門外,灰濛濛、白慘慘的樑柱,依稀透露出往日的光彩。

  油燈一盞,閃閃爍爍,空氣是出奇的靜,呼吸壓榨似的靜,毆中一張檀木神桌,卻血淋淋排著兩列猙獰駭人的頭顱。

  十二個頭顱,有的肌肉抽搐,有的含怒圓睜,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有誰同時敢去追查這原因?

  一聲輕嘯,遙遙自遠處傳來!

  嘯聲細若遊絲,尖銳刺耳,震人心弦。

  嘯聲一歇,殿中金光一閃,一位恍似鬼魅幽靈般的錦袍人,已經出現在神壇的前面。自眼腈以下,蒙著一條青色面巾,身上所穿的錦袍,是用最好的湘繡綴著金線繡滿了花草,華美而莊嚴。

  自殿外魚貫走進九位紅巾黑衣人,步履輕若鴻毛,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顯然一個個都是武林高手。

  他們飲神息氣,分著二列站在神桌前,目不旁視,就像僵屍般凝立在當地。

  秋風輕嘯,彤雲舒卷著。

  陰寒幽冷的一聲譫笑,錦袍人露出青巾外那雙駭人的眼睛,冷然一掃檀桌上的頭顱。

  那笑聲,音調雖低,但卻震入那九位紅巾黑衣人的耳膜,心弦……

  笑聲未了,站在第二列第一位紅巾黑衣人突然舉手一掌,打碎了自己天靈蓋,半聲悶哼

  倒斃下來,那紅紅白白的腦漿灑滿一地。

  這莫名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但看那錦袍人眼裡,只是冷哼了一聲,接著又發出一連串低沉的冷笑聲。

  他笑聲未畢,只聽「啪,啪……」接著連響,又有六個紅巾黑衣人自劈天靈,相繼倒於地上。

  這時只剩下站在第一列的最前一位紅巾黑衣人,及最後的一人。

  二人怔怔地望著錦袍人,蒙面紅巾中露出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冷酷銳利的眸子,突似兩股直透人心的利刃,錦袍人漠然道:「第一號殺手,你心中不舒坦?他媽的,還磨蹭格啥!」

  站在最前列的紅巾黑衣人仍是一言不發。

  錦袍人不耐煩了,幽邃的道:「你小子不願上路,就讓我來成全吧……」話聲未畢,錦袍人已一指點向前列那人的命門穴上。

  那人悶哼一聲,倒下地去。

  錦袍青巾人這時發出慈和的語聲,道:「九號殺手,你真能幹呀,又狠又毒,簫魂黨光一家十七口,殺盡斬絕,連個黃毛頭都沒留下。」

  他又接道:「但你乃是一位武林極負盛名的鐵血掌,一旦你小子這種狂殺的德性,傅出江湖武林,那麼你也難逃武林公道,死得比他更慘。還是嗜品一下,特贈你這瓶點滴斷腸的『千紅滴』。」

  面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第九位紅巾黑衣人一聲不響,接過那一小瓶「千紅滴」,仰著頭喝了下去……

  只見那「幹紅滴」只滴出三四滴,這位紅巾黑衣人便倒臥在地面上了。

  神秘詭譎、殘酷、恐怖,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到此告一段落。

  嘿嘿兩聲,錦袍青巾人雙目掠掃了一下地面上九具屍體,和神壇上十二顆人頭,一聲得意的冷笑,伸手揭開了那條青巾。

  只見這位狠毒、陰辣天下無二的錕袍人,卻是一位面如滿月,發挽宮髻,柳眉杏目,年約三十六七歲的美婦。

  誰會想到?

  這位風韻猶存,蚌珠未黃的美婦,會是一位殺人不見血的女魔頭呢?

  那剛才粗獷的語聲,敢情是裝出來的了!

  突然,古刹外一聲微風輕響……

  錦袍美婦慈祥的聲音,問道:「是蘭兒嗎?」

  一聲銀鈴般的聲音,道:「師父,是蘭兒!」

  麗影一閃,大毆中已多了一位身穿銀色衣裳,臉若皓月,眉如翠黛,櫻唇瑤鼻,膚如羊脂白玉,彈指可破,絕世容顏,剛健阿娜兼而有之的美麗少女。

  點點頭,錦袍美婦一笑,道:「蘭兒,我們走了!」

  語音中,兩人連袂出了古刹。

  此時古刹大毆中,又陷入一片沉寂,雖然沒有先前那樣恐怖陰森,但淒慘的氣氛更是充滿大殿之中。

  過了片刻,忽然一聲厲嘯之聲傳來……這嘯聲來得較那錦袍美婦所發出的嘯聲更快,一閃即到。

  古刹大殿中,如幽靈般又出現了一位錦袍青巾人,他的裝束模樣竟和先前那錦袍美婦一模一樣。

  這錦袍青巾人來到大殿中,看到地面上的屍體,像似怔了一怔……一聲冷哼……又電也似的飛奔了出去。

  夜深沉,秋風更烈。

  殿外松林一陣陣呼嘯刮過樹梢,聲音起自天際。那大殿中躺著九具屍體,突然!挺身站起兩個人來。

  這兩位紅巾黑衣檬面人,正是那吃下「千紅滴」的第九號殺手,和送上「殺人指」的第一號殺手。

  他們兩人同時站立起來,口內各自發出一聲驚訝的「咦」聲……四道駭人的電眸,互相放射著……

  良久良久……誰也沒發出一聲語音,也沒移動豐點身子。但他們內心卻同是一個想法,他怎麼沒死?

  沉默的恐怖籠罩著第一號殺手,他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問道:「你是何人?」

  第九號殺手,親眼看見他被錦袍青巾人一指戳中「靈台」死穴,怎麼他還會復活過來?心忖:「這傢伙的武功,著實他奶奶的有幾下子硬的了。」

  要知一個人死穴被點,那是絕對無生還之望的,除非對方預先凝運真氣閉住穴道。

  不過是錦袍人那種厲害的手法,他以氣閉死穴道,怎麼會不被察覺,因此他的功力,經一番的苦鏈已到爐火純青之境。

  第一號殺手見對方不答,陡然揚手揭開面巾,露出一張俊秀的面目。雙眉斜飛,豐神如玉的俊瞼,看來不過弱冠之年。

  只是他臉色慘白,像似一指之傷尚未痊癒。

  陡然欺近一步,這位少年低沉的問道:「朋友是偽裝兇手,或是真的道上的紅巾殺手……」

  冷冷的,第九號殺手道:「那麼閣下何不問問自己?」

  顯然他們兩人都是深恐被對方識破自己的來歷身份,他們互相戒備,彼此猜疑。

  那位臉色蒼白的少年,乃是一位江湖經驗極深的人,由這一句話,他已知對方和自己同是一個偽裝貨。

  只是他想不到武林中竟然也有人和自己一樣,這麼大膽的和「飛花醉月」玩血和命的遊戲。

  乾咳一聲,又是一聲冷笑,接道:「朋友何不露出廬山真面目,讓我瞧瞧?」說著話,身子一晃,左手倏出,五根手指往九號殺手臉上的紅巾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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