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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風蘭尚不知他在此地,到底要做何事,聞言忍不住詢問:「何事煩?」

  笑面跛丐輕歎一聲,道:「姑娘你不知道,早先這娃兒出錢予王敬實買糧救災,那知王敬實一方面在商言商,二方面眼光遠大,在接受了這娃兒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之後,便立下一個既可以救災、繁榮社會又可以不用賠本的龐大計畫,那知他好人命不長,到了金陵便把一條老命,斷送在於三飛的手裡……」

  當日龍淵將珠寶交予他時,風蘭也在場,故此知道這一回事,後來王敬實金陵被害,她也在雲慧口中,知道個大概,只不過不曉得,王敬實訂的計畫而已!』

  龍淵其實亦不知王敬實的計畫,一聽笑面跛丐這般說法,不由詫異,他從何得知王敬實生前之事!

  笑面跛丐看出二人的疑惑,長歎一聲,解釋道:「我老化子過去那知王老闆什麼計畫,在金陵時,與八大鏢局的局主,購好救災各物,借船運來蕪湖,本打算發完了事,那知,到此地會見了王敬實的家人,才曉得王老闆生前,不但遺留下了一份計畫,同時亦正在依計實行了!「

  風蘭忍不住促道:「老前輩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計畫嘛!」

  笑面跛丐道:「王敬實臨去金陵,環湖十鎮,都著手建起數十間廣大店面,準備開設各種行號,售賣百貨,但凡過去受災貧民,可憑信用購買,分期攤還,如此數年下來,附近數百里的災區,不僅可以迅速的重建,其店鋪本身,亦可以從中取利,廣行交易,便民利己,一舉數得!」

  龍淵聞言,不由贊道:「王敬實果然是個人才,若真個依計而行,十數年後,豈非不讓朱陶公專美於前!……」

  笑面跛丐冷「哼」一聲,表示他的讚賞,又道:「老化子等來了之後,亦大為激賞王敬實所遺計畫,尤其是賽仲連魯智,也是個鬼靈精,他道這計畫不但有利於民,同時也有利於整個武林。……」

  笑面跛丐語氣一轉,繼道:「魯智武功雖不高強,卻也有一顆正直無私,濟世救人的雄心,他一見王老闆這副計畫書,便說,當今天下,黑道中毛賊嘯集,亦多為生活所迫,故此,千百年來,俠義門人,只因不能為他們徹底解決生活問題,雖則以殺止殺,剷除過惡暴徒,卻不能永絕盜患。若今我等,藉此機者,廣設行錢買賣,交通有無,所餘財力,不僅可以濟人之急,更可將收服的黑道毛賊,安插在各種行業之中,教而化之,如此,時日愈久,生意愈大,收納之力愈強,而教化之功,亦必愈大,數十年後,雖不見得,能將生具劣性之人,納入正途,最起碼,本性善良,被迫無奈而為盜賊者,可以借此機緣,改邪歸正,重作良民!」

  龍淵撫掌稱善,風蘭亦不由點頭稱好!

  笑面跛丐微微一頓,又道:「像這等義舉,正是我老化子衷心期求之事,故此一聞魯智這一篇精闢理論,立即贊成,那金陵同來諸人,亦無異議,於是老化子便決定,要魯智重訂計畫,著手辦事,那知魯智連打了幾夜算盤,算來算去,總是欠人手太少,錢源猶不充足!」

  龍淵生具仁心義膽,早抱著救人救命的宏志,過去只由於經驗不豐,未曾考慮此著!

  此際,被笑面跛丐一言提醒,當真認為這正是一個再妙也沒有的法子。

  故而,一聞此言,立即接口道:「錢財方面,老前輩不必擔心,我家中尚存有無數珍寶,皆為過去與慧姐姐,撈自海底的,正可拿出應用,至於人員方面,目前則不妨先雇用一些生意人。

  笑面跛丐冷「哼」一聲,道:「老化子與魯智也正是這個主意,只是在今日以前,卻因無法和你取得聯繫,引以為愁!」

  閣樓下面傳來腳步之聲,接著便聽見一陣哈哈笑聲,傳上樓來,正是那賽仲連魯智的聲音!

  龍淵起身相迎,正色拱手,道:「魯兄來得正好,笑面前輩正好在告訴龍某,魯兄的真知灼見,的是高人一等,令龍某佩服不已!……」

  賽仲連魯智,手中捏著一個冊子,也連連拱手還禮笑著道:「公子過獎,魯智愧不敢當,想公子世之俊彥,宅心仁厚,惠及百姓萬民,才實令魯智敬佩那!……」

  笑面跛丐又哼了一聲,說:「你兩位都別謙虛啦!魯智你快把擬訂的計畫,給龍賢侄瞧瞧吧!」

  魯智雙手將那冊子,捧給龍淵,風蘭近一瞧,只見其中,有字有圖,密密麻麻的,足有十張紙!

  龍淵打頭看,見其中除最前的一章,已經笑面跛丐說過外,其後各種細節,如各處何地設立何種賣買,以何種工具運輸等等,都有詳細的說明!

  龍淵一目十行,片刻間閱覽全文,不由對魯智的才智,大大佩服,他合起冊子,恭敬的送還魯智,道:「魯兄大才,龍某今日始知,真是可憾可喜,從今而後,龍某願以所有財物,呈交魯兄,隨意運用,同時若有須用龍某之處,赴湯蹈火,決不敢辭……」

  魯智見他這般說法,頓時雙手連搖,道:「公子,公子,你這麼看得起我魯智,魯智不勝感謝,但若說要我魯智,全權處理,卻是萬萬不可!」

  風蘭雖覺得魯智這主意確實不錯,但卻不贊成龍淵所言,將一切都交給他去處理!不過,她沒有說出來,倒是笑面跛丐,卻已代她表示出來!他道:「賢侄不可!此等事老化子等,都已商量過了,魯智雖則設想周全,但指揮大局,創此大業,卻非有過人的功力與智力不可,皆因,目下不僅是錢財一事,其他的收復教化,盡皆是缺一不可的條件,否則,錢財雖多,只能引起奸人垂涎與打劫,不僅不能成功,反而會送掉性命,因此,我老化子想來想去,除了賢侄你,再無第二人堪能應此重任。」

  老化子還沒說完,風蘭已然應聲附合道:「對,我覺得這事非得龍哥哥親自出馬,不能見功……」

  魯智亦道:「龍公子功力蓋世,機敏超人,加之宅心仁厚,心地慈善,正足以應此重任,魯智我處處自慚弗如,相差遠甚,雖能出點主意,卻也挂一漏萬,公子你……」

  龍淵被他們這麼一捧,只窘得那一張經過化裝成黃皮瓜瘦的臉上,漲起了紅霞。

  他「哎哎」的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才道:「龍某才德鮮薄,怎能當此過贊,本來這也是龍某本份,不應推託,但龍某家有長上,均已年邁,須龍某稍進人子之道,龍某此次北上,也便是為了省親,這如何能羈留在外,讓堂上掛心呢……?」

  此言一出,風蘭想起了他的家事,與自己的婚事,頓時閉起嘴來,不再言語。

  笑面跛丐和賽仲連魯智,對龍淵身世,均不清楚,聞言第一個笑面跛丐,忍不住詢問龍淵:「家住那裡?」

  龍淵便也不再隱瞞,於是便一五一十,將自己的家事,一一告訴二人!

  笑面跛丐與魯智二人,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其中尚有這麼多曲折!

  按理說父母在堂,子女事親,豈能遠遊?何況龍淵他九房一子,堂上九位老人,年事老邁又非武林中人,這豈能勉強他擔此重任,冒此風險呢?

  但魯智仍有他的看法,他略一沉思,道:「龍公子身世奇特,大出魯智意料,不過這一來,公子正可繼承先人的餘明,以本來面目,出而經商,在各地設行立棧,既可駕輕就熟,暫啟用老一輩所用忠誠夥友,又可不致啟人疑惑,將來若須安插什麼人,只要是公子一隻命令即可!」

  笑面跛丐與風蘭均不由撫掌稱善,即連龍淵本人,亦覺得此法可行!

  須知,龍淵的伯父行中,有數人過去均在各地主持經商,如今雖已收手,但對往年經營的行業,仍是十分熟悉!

  故而若是要重整旗鼓,重操舊業,雖則他伯父不能親自出馬,但若作幕後的參謀指揮,則必然十分在行!

  寒仲連魯智瞥見龍淵沉思不語,心知這番說詞,已然打動了他,如今眼看為山九仞,豈能功虧一簣?連忙又接著道:「至於各業的安全,則不妨由在下與笑面前輩負責,聯絡各地的鏢行,加以托保,同時更進一步,收合志同道合之士,行俠江湖,凡經收復的毛賊,只要非十惡不赦之徒,只要他有心向善,立志學好,便可為他設法,推行給公子,將之安插在各地行號之中,若有大事,須要勞動公子大駕,則憑公子這一手天衣無縫的化裝妙術,又豈懼被人識得真正面目?」

  笑面跛丐忍不住大聲贊好,敞開破鑼也似的嗓門,道:「對,對,魯智你這一方法,當真是再妙不過,老化子不但贊成,有生之年,也必然大力支持,誓為此一宏願努力奮鬥,以求略為補償,當年的心狠手辣!」

  風蘭亦大為興奮,嬌聲叫道:「魯大俠這計畫當真是面面俱到,婆婆若是在此,亦必贊同,我看龍哥哥你就答應了吧!」

  龍淵早已深思有頃,聞言抬起頭來,掃視三人,慨然正容,道:「既然魯兄設想如此周到,龍某若再推託,亦顯得太過矯情,不過經商一事,龍某素無經驗,如何作法,除依魯兄所計,尚須回家請示……」

  說著,語氣一頓,又道:「龍某近來,心靈之中,屢現驚兆,心懸家中堂上的安險,不能在此多待,故敢請笑面前輩,先去蕪湖一帶,與慧姐姐會合,相機助她報了師仇,另外魯兄,亦可將此地之事,暫時托交他人,代為主持,與龍某同往魯中即墨,詳議行商之事,如何?」

  笑面跛丐第一次現出笑容,只見他雙目瞪如銅鈴,臉上肌肉抽動,發出破鑼也似的大笑!

  只是,這笑聲卻比哭聲好不了多少,同時,看他這付表情,他根本無什麼喜歡之意!

  風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笑,嚇了一跳,芳心裡不由暗忖:「真是的,你這一笑,還真不如不笑的好!」

  笑面跛丐笑聲一頓,便道「賢侄但請放心,慧侄女報仇之多,老跛子也絕不會置身事外……」

  說著,信手抓起身畔的一個破小包袱,又道:「事不宜遲,老跛子先行一步,賢侄你好自為之!」

  語聲未落,跛腳一拐,竟真的飄身下樓,閃電般疾步出倉而去!

  風蘭詫異道:「怎麼,他真的走啦?」

  龍淵心中十分感激,這笑面跛丐的古道熱腸,他望著閣樓之外,微微歎了一聲,點頭道:「真的走啦!」

  說著,收回目光,對魯智道:「魯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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