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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龐畢度文化中心在當地稱為「波堡」,設計之初,乃延請義大利和英國的設計師共襄盛舉。整體設計很大膽,正面的玻璃窗是以外露的鋼筋骨架所支撐,乍看之下有點像是未來的建築物,現代感十足,許多第一次看到的人都很不能接受這種超前衛的造型,而它的顏色和外型一樣十分突出,不論是骨架或內部的裝飾,全塗以鮮紅,鮮黃和藍色等醒目的顏色。

  許多的法國人對這幢建築物都不怎麼以為然,甚至宣稱他們極痛恨這幢建築物,在落成之後還有人來這裡舉牌子抗議,要拆掉這幢建築物,儘管如此,這個地方還是吸引了大量的觀光客,成為巴黎最有特色也最值得去的地方之一。

  葉亦深在巴黎念書時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同學,叫做皮那,他和葉亦深一樣,都對藝術品非常熱衷,他比葉亦深用功,功課經常都是名列前茅,葉亦深除了鑒賞力比他好以外,繪畫的能力和其他的部分和他相比就遠遠不及了。

  皮那的藝術天分這樣的高,外表卻很平凡,以一個法國人來說,他實在算不上是什麼美男子,也沒有法國人的浪漫和多情。他是個很少運動的人,皮膚白皙,像個女生,而且還是個近視眼,一付大眼鏡是他的標誌;他的身高不高,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加上身材亦不壯碩,是以看起來相當斯文。

  在學校時他和葉亦深比較談得來,經常一起到各地的畫廊和藝術館參觀,兩人也經常一起去寫生;週末,假日時也常在一起喝酒什麼的,兩人感情甚篤。

  皮那在校時就已經展現出他極高的藝術天分,葉亦深那時常想他可能會成為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畫家之一,這一點葉亦深很有自信,因為他相信皮那的才華,也相信自己的鑒賞力。

  畢業之後,葉亦深回到了美國開畫廊,皮那則進了龐畢度文化藝術中心服務,一方面也從事繪畫的創作。兩人雖然分開兩地,可是一直沒有間斷通信,兩人的友誼從沒有因為時空的分隔而淡化;反而因為難得的機會可以聯絡,總是珍惜每一次通話和信件的往來,或是見面的時光。

  皮那總是叫葉亦深快回到巴黎和他一起工作,兩人合作開一家畫廊。葉亦深也這麼想,可是,很多事情並沒有辦法盡如人意。

  這次葉亦深到巴黎,因為有點倉促,也想順便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事先並未通知他,就直奔龐畢度文化藝術中心。

  可是當葉亦深到了那裡,卻找不到皮那,裡面的工作人員告訴葉亦深:「皮那生病,請了病假。」

  葉亦深一聽他生病,心裡很是著急,馬上就開車往他家去。

  皮那一直是與他父母親同住,這對法國人來說是極少見的,或許是因為皮那是長子的關係,他竟然也能像中國人一樣孝順,葉亦深在巴黎念書時常去他家,曾見過他的父母親,他們對葉亦深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

  皮那的父親是一個海洋生物學家,他的工作是研究海底的生物,這是一項很冷門的工作,不但工作難度高,過程中也往往有著很高的危險性,海實在太大了,沒有人敢說他可以在海裡絕不發生意外的。

  但是做這一行的人都不會改行,他的父親也不例外,好像生死與海洋之美相比都顯得微不足道。

  全世界各地,都有少數人在從事這項工作,但是對海洋生物的研究最為先進也最為成功的國家,還是以法國為第一。他的父親在法國的這一行裡有著很崇高的地位,他發現了許多前人不知的海中生物,對研究海底生物的生活習性也有很大的貢獻。

  他的父親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看得出來是個有學問的人,他有著很內型的學者外表,經常戴著厚重的金邊近視眼鏡,說話溫文而有禮,很有學者風範。

  葉亦深每次去他家,皮那的父親都會很親切的說一些關於海洋生物的故事給他聽。其中,他父親最常講的故事,就是美人魚的故事。

  他的父親說他曾經在挪威的海域內,見過美人魚,並且還被那美人魚救過。

  邁可之前都沒插什麼嘴,這時不相信又很詫異的插口道:「美人魚!這怎麼可能!他一定是看錯了。」

  葉亦深回道:「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的父親很堅持,而且很肯定的說,那是一支美人魚。」

  邁可不以為然:「我們所說的美人魚,其實是一種叫『海牛』的生物,並非真的是什麼人魚,那只是一種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魚尾的動物。」

  葉亦深攤了攤手,意思是他也沒有辦法,這是皮那父親說的話,並非他的意思。

  邁可揮揮手:「算了,這不是重點,後來呢?」

  第四章 伊莎貝拉

  後來,葉亦深到了皮那家,是法國海洋生物研究所的職工宿舍,他才到門口,就知道發生事情了。

  皮那家的大門開著,客廳裡擠了許多人,全部穿著深色的禮服,那表示有喪事,葉亦深探向內看,看見皮那的母親不斷地用手帕擦著淚,而多數的人是圍著她的。

  葉亦深走近一些,看見了皮那的父親,他一人坐在角落,怔怔的看著窗外,旁邊也有幾個人,似乎在跟皮那的父親說話。葉亦深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皮那呢?皮那到哪去了?」他內心感到十分的不安,那種強烈的害怕。使葉亦深立刻奔了進去。

  葉亦深莽撞的沖進屋內,屋子裡全部的人都停下原本的動作,往葉亦深這兒瞧過來。

  皮那的父親一眼看出了是葉亦深,便立刻站了起來,葉亦深走到他的面前,他滿眼淚光的抱住了葉亦深,並且哽咽的發出了聲音:「皮那……」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有幾分鐘的時間,葉亦深的腦中完全是空白,一點思考的力量也沒有,就像是睡覺的時候做惡夢,想掙扎可是怎麼掙扎都沒有用,愈掙扎只會愈難過。

  幾秒之後,葉亦深輕推開他的父親,不相信的道:「是皮那?」他含著淚點了點頭。他的父親轉過頭,葉亦深順著他的眼光從幾個人的中間望過去,看到了皮那的相片,正放在牆邊的一張桌上。

  那是張葉亦深非常熟悉的相片,皮那都用這張照片去辦他的證件,這張相片照得並不好,或許是燈光沒打好,看起來印堂的部分是黑的,當年葉亦深看到他的這張相片時,還對他說:「印堂發黑是短命的徵兆再照一張好不好?」

  皮那則是大笑回道:「你們中國人太迷信,我們才不信這套!」

  沒想到當初一語成讖,今天這張相片竟然成了他的殯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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