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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部 紅塵白刃 第三章 敵意·劍聖·嶺南幽客

  腳步才一踏進房裡,他便看到那個年輕人赤著上身,挺直了腰幹坐在炕上,目光望著窗外掛著的冰柱發愕。

  顧劍南一聽到腳步之聲,霍地轉過臉來,當他一見到傻大寶,臉上一喜,道:「大寶,你……」

  他的話一出口,目光閃處,已見到傻大寶身後跟著一個長髯及胸、白髮蕭蕭的老者,連忙話聲一頓,凝望著那老者。

  傻大寶道:「客官,您醒來了?」

  顧劍南應了聲,這時他已發覺自己赤著上身坐在炕上,頗為不雅,連忙伸手到被褥底下抓起一件衣衫穿上。

  梅逸夫見到他雖然身上負傷,一看自己進來,就連忙把衣衫穿上,心中暗暗贊許,忖道:「這孩子年紀輕輕的,對於尊長老者倒是頗為恭謹,顯見他出身必是很好,父母的教養尤佳。」

  忖思之際,顧劍南已經下了炕,穿上鞋履,他臉上浮起歉疚之情,道:「老丈,請恕在下失禮!」

  梅逸夫微微一笑,道:「不必如此客氣,你身上負傷未愈,還是多休息為是!」

  顧劍南抱拳道:「多勞老生先關懷,在下不勝感激……」

  他轉首道:「大寶,這位老先生來此,你怎麼不先通知我?使得我如此失禮!」

  傻大寶咧著嘴笑道:「客官,今晨您已昏倒過去,若非這位老爺子替您治傷,恐怕您此刻尚還起不了床呢!」

  「哦!」顧劍南臉上浮起驚容,道:「原來晚輩之傷大見減輕,是老丈施術所治,這樣說來,晚輩更加……」

  梅逸夫揮了揮手,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老夫也並非以行醫為業,只不過行經此地,被大雪所阻與小友你同歇此店,見你身上受傷,所以……」

  傻大寶搶著道:「這位老爺子為了客官您的傷,還把一件新袍子給撕了,據他老人家說,若非他來得及時,客官您死怕沒治了呢!」

  顧劍南心中一驚,立即現出感激之色,躬身一揖道:「晚輩拜謝老丈救命之恩!」

  他心裡明白,樸摩天那紫電手之厲害,雖然他不曉得昨晚醉後的情形,可是他從自己醒後全身舒暢,肩背毫無傷痛,便可以推想得到必是眼前這老者,施出神術所治,否則不會好得如此之快。

  梅逸夫上前踏出一步,將顧劍南托了起來,道:「小友,老夫說過不需如此客氣,出門人在外,誰都會遇到困難的,些許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顧劍南道:「由於晚輩之傷使得老前輩蒙受損失,無論如何該賠償老前輩……」

  他從面前這老者的出手托起自己躬下的身形,可以覺察出對方必是身懷絕藝的武林高手,固而稱呼也立即改變了。

  梅逸夫微微現出不悅之色,道:「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怎地如此迂腐?些許小事也要放在心頭,一件罩袍又值幾何?值得你如此掛念嗎?」

  顧劍南只見梅逸夫神色不悅,心知確實不該說出如此小氣的話來,連忙躬身道:「既然如此,大恩不敢言謝了!」

  梅逸夫頷首道:「這才是一個年輕人對長者所應持的態度……」他的目光凝注在顧劍南面上,又道:「老夫今年癡長七十,就托大稱你一聲賢侄了!」

  顧劍南恭聲道:「這是應該的,晚輩年事甚輕……」

  說著,他突然想起直到現在為止,只顧著感謝對方,竟忘了請梅逸夫落坐,連忙歉然道:「老前輩,請坐。」

  梅逸夫頷首坐下,道:「你也坐吧,老夫尚有許多事要與你談談。」

  他見到顧劍南恭敬落坐,側首道:「大寶,你可以走了,老夫要與這位相公長談一番。」

  傻大寶應聲道:「是,老爺子!」

  說罷轉身離去,他才走了幾步,突然被顧劍南喚住,轉過身來,他詫異地道:「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顧劍南在傻大寶一轉身之時,突然想起了昨夜酒醉後曾聽到梅冷雪的聲音,當時他完全在昏迷之中,自己也不大清楚是否聽錯了。

  所以他在一醒來之後曾為了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因為他曉得自己這三年來對梅冷雪魂牽夢縈,幾乎無一日不在想念著她。

  故此,他實在分不清昨夜酒後所聽到的梅冷雪的聲音,究竟是不是一時的幻覺抑或是真的。

  為了這個原故,他想要問一問傻大寶,到底昨夜是否有人比他更晚來此投宿,那人可能便是梅冷雪。

  可是他說一出口,立即便想到了此時旁邊還坐有別人,實在不方便就此詢問,而且,他也實在料想不到梅冷雪會如此湊巧的與他同住一個客棧。

  他暗自忖道:「天下沒有如此湊巧之事,必定是我在醉中的幻想,否則便因背上的傷痛使得我神智失常所致……」

  意念飛快地一轉,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要你泡一壺茶來!」

  傻大寶道:「小的馬上便把茶沖好送來,客官,你還有什麼吩咐?」

  顧劍南笑了笑道:「走時,記得帶上房門。」

  傻大寶傻傻的笑了笑,應聲走出房門,將門反手帶上。

  梅逸夫看傻大寶離去,轉過頭來道:「這個夥計雖傻,辦起事來倒也不含糊。」

  顧劍南頷首道:「人之智愚,雖然不盡相同,但是智者千慮往往必有一失,而愚者雖無思想,可是做事若都能腳踏實地,反而差錯很少……」

  他這句話似是感慨之言,梅逸夫頷首道:「賢侄之言頗為有理,老夫也常常在想,世上之人智愚不同,然而智者所為有時倒不好愚者,不知是何道理,今日一聽賢侄之言,頓使老夫茅塞為之頓開……」

  顧劍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晚輩的謬論,尚請老前輩多多指正為是……」

  梅逸夫肅然道:「不!賢侄之言,頗多驚奇之講,老夫相信你必是富於思想勇於負責之人,老夫對於飽學之士一向尊敬,更何況是如賢侄這樣的具大智慧之人……」

  顧劍南一聽梅逸夫如此推許自己,不禁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他訕訕地道:「老前輩如此稱許晚輩,真使晚輩為之汗顏,實在說來,晚輩學識經驗全皆微不足道,確實不是如老前輩您所想像……」

  梅逸夫搖搖頭道:「賢侄你不必過份謙虛,老夫曾聽大寶說過你對他所言及的人皆而平等之言,當時老夫頗為不解,後來細細一想,頓覺其中含有頗深之哲理,非尋常人所能夠想得到的!因而老夫頓思結納之心,以致無意中為賢侄醫好此傷……」

  顧劍南記得昨晚是在經過長途跋涉之後,一時不知被什麼靈感所激動,使自己對傻大寶說出那一番話來。

  此刻仔細回想起來,那靈感真個有如雪泥鴻爪,雨後彩虹,事先毫無跡像,事後也無從尋覓。

  他笑了笑,道:「晚輩言論大膽,信口而出,全然未顧及環境與情勢,幸而未被官府之人聽到,否則此刻必然身陷囹圄……」

  他說到這裡話聲一頓,目光望著梅逸夫,暗自忖思道:「這個老者頗為威嚴,說不定便是官府中人,我這麼大膽的說話,豈不……」

  意念尚未掠過腦際,梅逸夫竟似已看穿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老夫並非官府之人,賢侄您說話之時盡可放心,不必有所顧忌。」

  顧劍南道:「晚輩大放厥詞,老前輩看來必然太過幼稚,晚輩還是藏拙的好!」

  他有意撇開話題,不等梅逸夫說話,問道:「晚輩失禮,至今尚未請問前輩您的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梅逸夫一生之中閱人何其之多,他一見顧劍南的神態,便知道對方的心意,微微笑了笑,忖道:「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很輕,可是卻像是個闖蕩江湖數十年的老手,顯然他在這短短的歲月裡,遭受過許多的挫折與打擊,不然他不會如此老練……」

  心念一轉,他笑了笑,道:「老夫姓梅,單名遜,草字逸夫。」

  顧劍南雙眉微微一皺,忖道:「梅遜,梅逸夫?怎麼我竟覺得這個名字好熟?」

  可是他無論如何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何時,聽過什麼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梅逸夫心中也是頗為怔愕,敢情他從顧劍南那朗如明星的眼神中,已看出顧劍南必定是身懷絕藝。

  以他的想像,顧劍南的師父必然也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那麼也一定會在顧劍南出師之時,告訴他武林中各大門派掌門,以及天下絕頂高手之名號。

  若以劍聖梅逸夫之名望說來,可以算得是天下皆知,但是顧劍南在聽了以後,卻只皺了皺眉頭,似在思索,並沒有現出驚異之容。

  這點也就令他費解,怎樣也想不出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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