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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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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忖道:「方才我在疲憊之下,再加上傷痛的影響,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可是此刻我的信心已在逐漸恢復,再加上休息了一會,已不再疲憊,自然神態有所不同,雖然我身上的傷還是在痛,可是那已不足影響我開朗的心情,他見到我當然與剛才不同……」他頷首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因為我心裡愉快多了,這一方面是因為遇見你,另一方則是因為屋裡比外面溫暖得太多,而溫暖與友情總是最能使人感到歡愉的,你說對不對?」 傻大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客官,小的認為您若是在喝上一盅酒,然後把鬍子刮掉,必然顯得更加漂亮!」 顧劍南摸了摸頷下的虯髯,再看到傻大寶那傻呼呼的表情,不覺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震盪在室內,震得屋上的塵埃簌簌落下,傻大寶幾乎嚇呆了,連忙噓聲道:「客官,你小聲一點,現在別的客人都在睡覺,您……」 顧劍南連忙止住笑聲,壓低聲音道:「哦,我一時倒忘了置身何處,實在不應該!」 話聲未了,門外已傳來一陣沙啞的聲音,喝罵道:「他×××的,那個龜兒子深更半夜的幹嚎?格老子的吵人睡覺。」 傻大寶伸了伸舌頭,連忙跑到門外,道:「各位客官請原諒,是小的睡覺的時候說夢話,發夢笑……」 那個破鑼似的聲音道:「格老子的,我走遍大江南北,也沒有聽說那個龜兒子發夢笑!」 傻大寶連忙出聲道歉,好半天才使客棧裡回復沉寂,然後他才掩上門走進屋裡。 顧劍南帶著歉意道:「大寶,害得你被罵了!」 傻大寶摸了摸頭,道:「沒什麼,好在這個客棧不是外人開的,不然我可要捲舖蓋滾蛋了!」 顧劍南凝望著傻大寶那瘦削的臉孔,只覺那張平庸的臉上洋溢著溫暖,他走了過去,一拍傻大寶的肩膊,道:「大寶,我交你這個朋友了!」 傻大寶似乎受寵若驚,道:「客官,您說……」 顧劍南道:「在下姓顧,顧劍南,你就稱我的名字吧!」 傻大寶囁嚅道:「這怎麼可以呢,小的我!」 顧劍南誠摯地道:「雖然並非每個人都有高貴的出身,但是人與人之間都是平等的,沒有人能夠憑藉他的出身而瞧不起其他的人,所以你我自然也能成為朋友。」 他這番話說得傻大寶目瞪口呆,真不曉得他這句話的真正含意是什麼。 要知這種生而平等的思想,若在今日說起,是很普通之事,誰都會知道的。 但是在以前那種封建社會裡,階級的分別最是嚴格,就算是在武林中,也存有門戶之見,自然不會有這種平等思想。 顧劍南說出那一番話也只是因為一時的感觸,其實他抓住這個意念,有如夜空偶然一現的雷光,只是瞬息間的事。 傻大寶搖了搖頭道:「這個小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如此放肆,客官我看,你還是快點抹個澡,讓小的幫你把膏藥敷上吧!」 顧劍南說出那番話後,想了半天,方始歎了口氣,忖道:「這種階級的觀念,深植在每一個人的心裡,不知要到那一天才能夠消除!」 他也不再堅持已見,因為他知道以傻大寶這種人必然不會想通這人生而平等的道理,他又何必多費口舌呢?他點了點頭道:「好吧!我也要早點睡覺了!」 傻大寶把壺裡的水倒進擺在炕邊的木盆中,然後自懷裡掏出一塊膏藥,放在燭火上慢慢的烘烤。 顧劍南抹了個澡,覺得舒服多了,他用熱手巾在肩上傷處敷了幾次,覺得肌肉已不若方才那樣疼痛。 傻大寶等他抹好了澡,把手裡拿著的膏藥,往顧劍南肩上傷處貼好,然後道:「客官,您喝點酒睡吧!」 顧劍南穿好衣衫,道:「大寶,你要不要也喝一點祛祛寒?」 傻大寶搖了搖頭,道:「不了,小的忙了一整天,也該去睡了!客官你一個人慢慢喝吧!」 顧劍南望著他那張誠樸的臉,頷首道:「你去吧!」 傻大寶端起水盆道:「明天小的找個剃頭的來,替客官把鬍子剃掉,這樣您就顯得精神更好一點了。」 顧劍南笑道:「別忘了,還替我找個郎中來?」 傻大寶:「小的不會忘記的,客官您放心好了。」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顧劍南突然喝道:「大寶,你等一等。」 傻大寶聞聲止步,轉過身來,問道:「客官,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顧劍南伸手到包袱中掏出一錠銀子,走了過去道:「這個你先拿去吧!」 傻大寶臉色惶恐地道:「客官,您這是做什麼?」 顧劍南把銀子塞在他的懷裡道:「我住店、喝酒、請郎中,不都需要錢嗎?你先拿這錠銀子去,不夠的明天我再給你。」 傻大寶囁嚅道:「客官要不了那麼許多,您給的足足有十兩銀子,而這些……」 顧劍南沒容他說下去,道:「不要再嚕嗦了,快去吧!」 傻大寶被他推到門口,道:「那麼,客官,小的就替您保管……」 顧劍南道:「什麼保管不保管的?剩下多少,就算賞給你的吧!」 傻大寶一楞,道:「什麼?賞……賞給我,這……」 顧劍南不再理會他,把門一關就上了閂,然後走到桌邊,拍開酒罈封泥,仰首喝了一口。 酒很辣,嗆得喉嚨直冒火,他咳了一聲,揮袖抹去嘴上的酒漬,挾起一塊醃菜放在嘴裡嚼著。 風雪之夜,他在雪地裡奔波了有一個時辰之久,這時處身在溫暖的屋中,雖然酒太辣,菜太差,喝起來卻份外有味。 燭影搖曳,顧劍南就這麼坐在桌邊獨飲獨酌,不一會便將壇裡的酒喝去一大半。 他只覺全身炙熟恍如火燙,站起身來,正要解去身上衣服,竟覺得頭有點昏,胸中酒氣往上直冒,差點站立不住,趕忙扶住桌子。 他望著桌上盤中剩下的幾顆土豆,喃喃道:「酒喝夠了,我也該睡了!」 吹熄了燭火,他跌跌撞撞的走到炕邊,然後躺了上去。 身軀才一躺平,他猶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輕碎的鈴聲,那正是馬身上系著的轡鈴聲響。 那一陣鈴聲自遠處傳來,直到客棧門口方始停了下來,接著便聽到一聲輕柔的聲音道:「爹,我們就在這兒歇一晚吧!」 顧劍南神智正在昏昏沉沉之際,猛然聽到這個聲音,全身一震,自炕上挺身躍起,失聲道:「冷雪,那是冷雪的聲音!」 他身軀一離開土炕,立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立身不住,重重地摔落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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