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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大牛誠摯地道:「顧師傅不需要這樣客氣,就直接稱我大牛便是,不然小的可擔當不起!」

  顧劍南微微一笑道:「啊,那麼大牛兄,請問通往金縷宮的小徑,是從何處去,以前的舊道仿佛都關閉了……」

  余大牛道:「顧師傅您有兩年沒來了,怪不得不曉得宮裡發生的變故!」他話聲頓了頓,道:「兩年多以前,朴宮主曾命人用火藥炸山,把所有的路徑全都封住,據去年到這兒來收租的龔帳房說,宮主和朴公子齊都閉宮苦修武功,防備有人會入侵,其實朴宮主對人那麼好,還有誰會拿他老人家當敵人?那些人也真是太壞了。」

  顧劍南問道:「那個龔帳房是從那條路出宮的,你可知道?」

  余大牛搖頭道:「他們說是經秘道出來的,怎麼個走法,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不過……」

  顧劍南心中正在失望,一聽余大牛的話還有下文,連忙凝神傾聽,只見他繼續道:「顧師傅你來得非常湊巧,則才不久,小的我們聽到爆炸聲響,好像是宮裡又派人用火藥炸山,據說是因為朴公子就在這兩天內訂婚,年底便要迎娶……」

  顧劍南啊了一聲,道:「什麼?樸立人在這兩天要訂婚了?這話可真?」

  余大牛嚇了一跳,囁嚅道:「顧師傅您……」

  顧劍南抑制心中的激動,問道:「大牛兄,你可知道新娘是誰?」

  余大牛搖了搖頭,歉然道:「這個小的便不知道了……」

  顧劍南心中正有點失望,已聽見那坐在屋上的大柱子道:「顧師傅,我知道!」

  顧劍南轉過首去,問道:「請問這位大哥,朴宮主未進門的婚婦可是姓梅?家住陝西……」

  大柱子一楞,點頭道:「顧師傅您知道麼!正是那個梅姑娘,聽說他們兩人本來極要好,兩年前不知為什麼鬧了一點彆扭,所以梅姑娘回陝西去了,這次還是她父親親自帶著她來!」

  余大牛問道:「你怎麼曉得這麼清楚,誰告訴你的?」

  大柱子道:「前些日子跟著龔帳房來收租的隨從裡有一個姓張的,他們都叫他快嘴小張,是他告訴我的,攀起親戚來,我們還是同宗呢!」

  顧劍南既已曉得這個消息是從快嘴小張嘴裡傳出來的,自然明白不會有虛假的,他抱拳道:「多謝兩位大哥,在下就此告別了。」

  話聲一完,他頭也不回,轉身便走,留下那兩個仍在愕然中的兩個莊稼漢,余大牛叫了聲道:「顧師傅,您……」

  顧劍南霍然轉身,問道:「什麼事?」

  余大牛只見顧劍南一轉身,雙眼寒煞淩厲,全身又回復方才的那股冷森森的神態,他心頭一凜,急忙搖頭道:「沒……沒什麼!」

  顧劍南神色一緩,微微笑道:「請原諒在下失禮,在下實非有意使你受驚。」

  余大牛囁嚅道:「顧師傅您的神態真是威武,小的可從未見過像您……」

  大柱子打斷了他的話道:「大牛,你盡在說些廢話作什麼?告訴顧師傅走那條路啊!」

  余大牛尷尬地一笑,指著左前方,道:「顧師傅,您從這條路走去,繞過那座山,便是一條狹路,那兒原先被山石所封,現在大概已經炸開,在清除通道了,您從那兒走,絕不會錯的……」

  顧劍南再次抱拳,道:「多謝,多謝,在下就此告別了。」

  他轉過身去,依著余大牛所指示的方向,飛奔而去,全然沒有顧到這麼快的身法會使得那兩個莊稼漢大為吃驚,因為他的心已全部放在樸立人與梅冷雪即將成婚上。

  黑衫飄拂,他一躍出了數十丈遠,轉過一小座山,方始腳步一緩,情緒才稍稍冷靜下來。

  站在山坳裡,他默然忖思道:「據他們說,現在梅冷雪尚未到金縷宮來,我這樣堂堂皇皇的從大門走進去幹什麼?還不如先找到一條小路進去,或者就等到入夜之後……」

  心念一轉,他決定還是等到入夜之後再進宮去,因為他經過兩年多的苦苦修練,已不若以前那樣衝動,由於武功的突飛猛進,他的意志愈來愈堅強,頭腦也愈來愈冷靜。

  這兩年多來,他練成了鐵傘尊者傳授給他的所有功夫,同樣的他也將梅冷雪在兩年前小樓中偷偷塞給他的華山冷梅劍訣上所載的十八式劍法練成了。

  他每當一觸及那本劍訣,立即便想到了梅冷雪那深厚的情意,而恨不得立刻便飛身躍出絕谷。

  他一出谷後,立即便找尋那個亂葬崗,結果雖然找到了,卻發現二年前他用以逃出金縷宮的地道已經被堵塞住了。

  他繞著四邊尋找了一匝,竟發現整個地理位置與他記憶中所想到的完全不同了。

  於是他只好廢然行到那個小村落裡,向人探尋道路,結果倒是頗為滿意,最使他震駭的該算是梅冷雪即將下嫁樸立人的消息……

  他激動了一下後,心情慢慢的冷靜下來,尋思之間,目光已瞥到山坡上一株枝椏槎峨,滿纏藤蔓的大樹。

  他身形一晃,飛掠上樹,藏身在樹椏上,凝目遠望,只見十多丈外山石頹倒處,幾十個工役正勞碌地開闢路徑,清掃碎石。

  延著那條石板鋪成的大道蜿蜓而去,他看到那兒層層相疊的重重高牆,遠望過去,視線越過牆垣,他的目光落在高聳入雲的旗杆上。

  那兒,正飄著一面三角形的旗幟,旗上用金線鏤結而烕一個鬥大的樸字,雖然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顧劍南哼了一聲,忖道:「早晚我會把你這個『樸」字改變成『僕」字,讓你僕倒於地永不能抬頭!」

  他蹲在枝椏上,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看到從那高聳的石牆裡,馳出兩騎快馬,前面一騎棗紅色快馬上坐著的是一個身穿紅裳足登紅色小蠻靴的少女。

  她滿身火紅,不但手持一枝紅色的馬鞭,而且長長的黑髮上還系著一束紅色的絲絹,隨著快馬賓士,有如跳躍的火焰!

  顧劍南隔著那重重的石牆有二十多丈遠,那個紅衣少女馳馬又快,所以沒有看清楚她的面目。

  火紅的影子才從眼前掠過,他已見到後面緊緊跟隨而來一匹油光滑亮、烏黑墨亮的駿馬。

  那匹通體沒有一絲雜毛,烏黑閃亮,正是烏錐名馬。

  顧劍南心中則對那匹馬起了一陣讚賞,眼簾已映入那馬上騎士的身影,立即他全身一震,暗叫一聲道:「樸立人!」

  雖然是有兩年多沒有見到樸立人了,而且雙方距離又是如此遙遠,但是那熟悉的身影一映進眼簾,他立即便可判斷出那人便是他時刻不能忘記的樸立人。

  一發現樸立人,他立即凝神細看前面賓士的馬上那火紅的身影,冀圖從記憶中找出一絲熟悉的影子。

  但是他凝神再三,依然不能找出那紅衣少女與梅冷雪相同之處來。

  他暗忖道:「這個少女不是冷雪,那麼她是誰呢?」

  雙騎一前一後,快速奔騰,片刻之間,已越過了那一大片碎石崩坡,那些挖石挑泥的工役,齊都停止了工作,抬頭望著那兩匹追逐中的快馬。

  顧劍南的視線也沒有離開那兩匹急馳的快馬,他只見前面那騎棗紅馬賓士到了兩條岔路交叉之處,馬上少女將馬往左一帶,快騎如飛立即離開大道,奔向小徑而來。

  樸立人未想到前面紅衣少女會突然轉向往小徑奔去,他一帶韁繩,烏錐馬沖出丈許,才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停止前沖之勢。

  就這麼一會兒光景,那紅馬已經急沖而來,距離顧劍南存身的老樹枝椏已不足四丈,他只見那紅衣少女長髮飄飄,衣袂飛舞,瘦臒白皙的臉頰上,浮起氣惱之極的顏色,鮮紅溫潤的櫻唇高高噘起,雖然嗔怒之中,卻更使人動心。

  顧劍南忖道:「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較之梅冷雪,卻實在相差太遠……」

  在他的記憶裡,梅冷雪飄逸出塵,冰肌玉膚,冷豔絕世,較這個潑辣辣的紅衣少女可要高雅多了。

  其實他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心坎深映著梅冷雪的印象,對其他的女子自然認為都差上一籌了,而事實上那個紅衣少女有如榴花,美豔熱情,與梅冷雪完全是另一種不同的典型,正是各有千秋,不分軒輊。

  樸立人稍稍緩了一緩,用力一帶韁繩,疾追過去,大聲喝道:「玲玲,你聽我說嘛!你聽我解釋嘛!」

  紅衣少女回頭望瞭望從後追來的樸立人,尖聲道:「你去跟那丫頭成親好了,你管我幹什麼?我可不要聽你的話,我要回去了!」

  樸立人高聲喚道:「玲玲,你別生氣,聽我跟你解釋嘛,玲玲,你聽到沒有?」

  紅衣少女滿臉委曲之色,搖頭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顧劍南蹲在枝上看得清楚,只見那少女搖頭之際,眼眶中竟含著淚水,顯然心中非常痛苦。

  他暗忖道:「這個少女如此傷心,莫非是因為聽了樸立人就要成婚的消息,所以……」

  思忖之間,他已聽到樸立人高聲道:「玲玲,前面是墳堆,那裡到處都是毒蚊,不要到那裡去!」

  紅衣少女尖聲道:「我死掉算了!」

  話雖是這麼說,她卻一夾馬腹,拉緊了韁繩,不敢再往前面荒草叢中馳去。

  朴立人縱馬急馳而來,他一見棗紅馬不再前進,大笑了一聲,挑身從馬上躍起,撲了過來。

  紅衣少女叫了一聲道:「你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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