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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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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驚瞪著祈白,只見他把手中小鈴放在香爐之前,然後將燈籠插在背後衣襟裡,雙手合貼胸口,低頭默坐。 藉著冥紙焚燒的火光,她可以看到他那長長的臉和瘦削的面頰,他閉著雙眼的表情,是那樣的冷漠與憂鬱,使得她的內心不禁起了一陣深深的嘆息。 「唉!」她忖思道:「他畢竟是老了!孤寂的歲月裡,飽受心蛇的吃噬,可以想像到,他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憂傷……」 她正為他嘆息之際,只聽見遠處有說話之聲傳來。 她的功力幾乎已練成佛家「天耳通」的神通境界,在二十丈以內,就算是飛花落葉之聲都聽得十分清楚,是以那錚錚的話語一傳進耳裡她便悚然一驚。 僅僅猶豫一下,她便決定不能讓任何人在此時觸及祈白的身軀,她必須要盡一己的力量,替他守護。 雙臂微微一抖,身形起處,她已有如仙子躡雲般直上九霄,淩空飛掠而起,往斷腸崖躍去。 那幾有二十丈的絕壁斷崖,雖是一平如削,可是靳素素僅僅借著壁上微微凸出之處,換了口氣,便扶搖直起,落足在崖壁之上。 那五個人身形如電,快速如風,走在前面的一個青衫儒士和紅衣喇嘛輕功更是高明;他們長衫飄飄,姿態優雅,雙足似是未曾觸及地面,淩虛禦風而來。 靳素素目光何等犀利?她在一瞥之間,已看清那青衫儒士施出的是道家「縮尺成寸」的絕頂輕功。 而那紅衣喇嘛所施展的身法,則是西藏天龍派的無上秘法「天龍行空」的輕功飛騰之術。 她暗暗一驚,忖道:「怎麼在這遠離昆侖主峰的斷腸崖上,會突然來了這麼兩個絕世高手?」 雖是心中有疑問,可是她卻沒有時間去深思,身形展處,已向那五個人迎去。 僅是四丈多的距離,她這一突然出現,雙方已迎在一起。 那奔來的五人中當首的兩人低喝一聲,那等快速的身形,竟然陡地停了下來。 在他們身後的三個中年喇嘛似乎未料到在這黑夜荒山,會突然出現一個白衣長髮的蒙面女子。 他們剛剛一楞,為首二人已突地煞住身形,當他們發覺這個情勢,已止不住前沖的身勢,眼見便將撞了上去。 靳素素看得明白,她只見那為首的年輕喇嘛兩隻衣袖陡地倒拂而出,一股勁力虛拖而去,已將那三個中年喇嘛前沖之力卸下,把他們的身形穩住。 靳素素心中微微一凜,忖道:「這個喇嘛如此年輕,竟已得到天龍派真傳,練成了『潛龍沉珠」的秘傳內功,看來他恐是丹珠活佛五世轉世之人……」 她是藏土三大主流中密宗一門的傳人,對於天龍派的武功自是熟悉,因而對於那年輕喇嘛以如此年紀便能獲至如此成就,而感到萬分驚訝。 她順著衣袂飄飛之勢,腳下一頓,隨即緩緩落了下來,就在距離那五人面前不足九尺之處煞住身形。 她沉聲道:「各位請留步!」 那右首的中年儒士,眼中明顯的露出驚訝之意,他的目光迅速的在靳素素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抱拳道:「在下鐘棣,乃是昆侖門下,不知女俠蒞臨昆侖,有何見教?」 靳素素聞聲忖道:「原來是昆侖派百年以來最傑出的門人之一的鐘先生,聽說他在二十年前四大劍派劍會之時,以昆侖七式劍法,力敗三派劍手,取得第一。後來他曾堅拒上代掌門的鐵肩道人傳予掌門之位,而將之讓與師弟玉真子,自己卻閉關潛修本門秘技,怪不得他已練成了道家『縮尺成寸」的絕頂輕功。」 她腦海中意念飛快轉過,一想及四十年前劍會的往事,又不禁心中一陣絞痛。 因為,就在那次劍會,她認識了血屠人魔祈白,而使得以後的四十年中,她都被那一段痛苦的情感所作弄。 她定了定神低聲道:「哦,原來是昆侖名宿鐘先生。」 鐘先生望了那個紅衣喇嘛一眼,手指趺坐中的祈白,說道:「不敢!在下鐘棣正為本門此次大劫而來的,請問女俠那位可是血屠人魔祈白?」 靳素素頷首道:「正是!」 她的話聲微微一頓,問道:「不知貴派有何劫難?莫非與祈白有關嗎?」 她這一問,鐘棣頓時面現詫異之色,道:「不知女俠如何稱呼?敢情不是跟祈白大俠一路的?」 靳素素搖搖頭道:「我並非跟他一路的,不過他此刻正在運功之際,我與他淵源頗深,有義務要為他護法!」 鐘棣怎麼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他正要說話,那位身在他身旁的紅衣喇嘛已開口說道:「貧僧敢問女施主一句,那位祈施主真魂出竅、搜尋四野是為了什麼?」 靳素素道:「這位佛爺好目力,竟然看出祈白此時正施出苗疆秘傳招魂大法,真魂已經出竅,不過我卻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何如此,搜尋的是何人之魂?」 她話聲一頓,又忖道:「莫非祈白他不但與昆侖結仇,而且還與藏土天龍派有嫌隙?否則何勞佛爺從西藏趕來?」 那中年喇嘛眼中顯出疑惑之光,深深望了靳素素一眼,突然用藏語道:「請問女施主是否來自密勒池?」 密勒池在藏土是一個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密宗的所在地。 在藏土三大門派中,天龍和寶樹兩派都是喇嘛立宗傳徒之所,唯有這密宗一脈,卻是不分僧俗皆可傳授的。傳說那密宗一派,不但容合天竺秘傳武功,而且還有中原失傳神功在內,是以密宗弟子的成就,遠遠超出天龍、寶樹兩大宗派。 不過由於密宗最注重傳徒,每十年才有派中人,出密勒池到各地去物色根骨、心性俱佳的男女各一,攜回派內傳以神功。 而且授藝之時,淘汰最嚴;稍有不逮之處,便會被遣送回去,因而這一派的弟子極少。 那些中途淘汰的人一離開密勒池,武功便已全失,而且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密勒池的確實所在,只知道那是位處一個大湖之旁、群山之間的一塊人間仙境。 是以密勒池之名雖見傳于藏土,但是除了密宗弟子之外,卻無人知道密勒池的所在,故此這一派予人的印象始終最為神秘。 那年輕喇嘛這麼一問,頓時在他身後的三個喇嘛全都面現驚駭之色,齊都凝注著靳素素,看她如何回答。 靳素素微微頷首,也用藏語道:「丹珠活佛問的不錯,我正是來自密勒池!」 那個年輕喇嘛正是丹珠活佛六世,他一聽靳素素之言,合掌作什行了一個禮道:「原來是薩蘭多姑娘,丹珠久仰大名了。」 薩蘭多正是靳素素的藏名,她自下密勒池後,曾至天龍寺與三大護法切磋武功,安然出寺,後來又擊敗藏土第一武士倫埃,所以曾被人稱為藏土第一高手。 那時丹珠活佛才受佛戒,辟室苦修,所以只曾聽到有此事,卻並未見到過靳素素是以才有此說。 靳素素想起當年初下密勒池的情景,頗為感歎地道:「往事已逝,薩蘭多深愧未為師門爭光,慚愧不已,活佛過獎了。」 他們交談所用都是藏語,鐘先生在旁根本沒有聽懂,他翹首望遠,看著四丈之外的血屠人魔祈白,心中若有所思。 丹珠活佛微微地一笑,道:「女施主以絕世英聰,歷經百劫,自稱苦海離亂人,名居天下七大高手之內,即使令師兄鐵傘尊者亦自歎不如,女施主也太謙虛了。」 他這句話是用漢語緩緩說出,是以那鐘先生一聽,立即面現驚容,他忖思道:「幸好我方才沒有突然出手,否則以苦海離亂人威望之隆,武功之高,必然不容我出手……」他抱拳道:「貧道失敬了,原來是苦海離亂人,怪不得方才在下曾見琴聖鄭無心負傷而逃……」 靳素素臉上微微一紅,故意撇開琴聖之事不提,問道:「請問鐘先生,二位來此是否為了祈白……」 丹珠活佛搖頭道:「不是的,貧僧與鐘先生尋來此處是因為聽到祈施主的招魂之聲!」 「招魂之聲!」靳素素道:「他所呼喚的顧劍南是否就是活佛所尋之人?」 丹珠活佛頷首道:「女施主大概不會想到,在此之前的一天之內,昆侖天池之旁曾發生一件驚動武林的大事!其中涉及的有六大門派掌門……」 靳素素問道:「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們怎麼啦?」 丹珠活佛道:「六大門派掌門人包括鐘先生師弟玉真子在內,一共二死四傷,六派弟子死亡七十余人之多!」 靳素素一驚,問道:「祈白,他……」 丹珠活佛道:「祈施主雖是牽涉在內,但是卻並非主要之人,六派掌門是與血手天魔顧明遠顧施主相搏,而致受傷……」 於是他將自己與顧明遠相遇後的經過,以及後來趕赴昆侖,眼見遍地屍首、慘不忍睹的情形,也都說了出來。 靳素素驚道:「那麼你們所要找尋的是那個孩子?」 丹珠活佛點點頭道:「當日顧劍南之離開,據貧僧推測,可能就是祈施主所為,不過其中尚有許多疑問,貧僧必須問明……」 靳素素這時已知道他們所提的那個顧劍南必然就是那個誤撞入斷腸谷的孩子。 她忖道:「他們必然以為祈白已經奪去天靈寶笈,是以苦苦找尋他,但是不知那個孩子怎會在落入天池後,又撞進斷腸谷,而且他的雙足已能行走……」 許多疑竇在她腦海中掠過,她也想不出個道理來,略一沉思,她發聲說道:「現在,只有等祈白醒來方知當日情形……」 她的話聲未說完,只見鐘先生臉色微變,望著自己身後。 她霍然轉首,已見到祈白插在背後衣襟裡的那盞燈籠,突然燒了起來,火焰落在他的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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