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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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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石砥中茫然望著眼前無際的大草原,落寞地歎了口氣,那慘痛的回憶,有如毒蛇似的啃齧他的心。在這漫長的旅途上,西門婕之死無形中影響他的情緒,使他終日沉淪於痛苦的自責裡,憂憂寡歡。 他淒涼笑道:「我必須要躲得遠遠的,最好找一個沒有人曉得我的地方,去追悼西門婕的死,我願承受一切的寂寞與孤獨。」 在他的眼前如夢似幻映出自己掌劈西門婕的影像,像一柄利劍絞刺著他那顆凍結的心靈,片片碎裂開來…… 蒼茫的大草原在陽光下呈現一片白色,那成群的綿羊在大草原上安靜地四處走動,幾個牧人輕吹笛子,哼著流傳於草原上的情歌,恬靜的享受屬於牧人的快樂。 石砥中斜睨牧人一眼,輕輕吹了口氣,自語道:「我寧願做個無憂無慮的牧童,脫出江湖上的恩怨情仇,終日與大自然為伍,享受真正的人生。」 輕脆的蹄聲響著,石砥中只覺一縷惆悵泛上心頭,孤寂地望著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個蒙古包。他暗暗歎了口氣,忖道:「我經過三天的賓士,連自己都不知要流落何處,想不到晃眼之間,我已到了雁門關外大草原上的牧場……」 他緩緩賓士著,不知不覺到了那個蒙古包前面。突然,在他耳際響起一陣犬吠聲,只見撲來三隻黑獒犬,正待喝叱,跨下坐騎已驚嘶一聲暴身退去。 那三隻黑獒犬似是經過嚴格訓練,這一撲擊沒有傷到汗血寶馬,立時分散開來,各踞一角露出閃閃凶光,不時發出令人心悸的犬吠,向石砥中咆哮著……石砥中看得搖頭嘆息,自語道:「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真應驗在我身上了。」 他正要將這三隻黑獒犬趕走的時候,那拱形的蒙古包裡突然響起一聲清叱,低垂的簾幕掀起,一個身著蒙古裝束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石砥中看得一愣,沒有料到在邊陲塞外之地會有如此美麗俏豔的少女。 那少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配上挺直的鼻樑,彎彎的嘴角,紅紅的香唇,尚未說話已先透出笑意。她手執長鞭,腳履薄靴,那三隻威猛的黑獒犬驟見她走了出來,輕吠一聲,搖頭擺尾轉頭走開,偶而仍含有敵意的回頭望著石砥中。 這少女輕叱一聲,道:「畜生,當真要挨打了!」 細長的鞭子在空中一揚,黑獒犬嚇得奔逃而去。 她輕輕一笑,斜睨石砥中道:「對不起,你受驚了!」 石砥中沒有料到一個蒙古少女會說得如此流利的漢語,他愕了愕,才自沉思中清醒過來,忙道:「哪裡!哪裡!」 那少女眼睛在石砥中身上一溜,道:「你大概才來這兒,走!我領你去見我爹!」 她也不管石砥中同意不同意,輕嘯一聲,一隻全身漆黑沒有絡頭的駿馬如飛而至,她身手矯健,晃身而起,長鞭揚顫,黑馬疾射而去,石砥中茫然跟在這個陌生少女的身後,連自己都不知道她要領他到哪裡去。 一路上真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有牛羊的地方就有蒙古包,遠看像座墳墓,加之草原枯黃,特別予人一種悲涼的感覺。 白綿羊群集在一塊吃草,像一團團白雲飛雪,沒有絡頭的馬不時引頸長嘶,或是一窩蜂地揚起尾巴賓士起來,個個驃壯肉肥。 煙塵滾滾,風沙在石砥中耳邊呼嘯而過,黑馬是一匹快馬,又高又大,汗血寶馬自亦不弱,它緊追不捨,鼻子裡噴出兩道白氣,頃刻便到了一堆蒙古包前。 那少女晃身飄落地上,回頭向石砥中嫣然一笑,走向一座大而漂亮的蒙古包。 石砥中朝這座特別龐大的蒙古包一望,只見兩個韃子迎向少女的跟前,他倆俱長得古銅色臉,寬闊的肩,皮靴在黃沙路上一步一腳印,那少女向兩個粗獷雄健的韃子低低說了幾句蒙古話,他們便又回到蒙古包兩旁。 石砥中身子自汗血寶馬背上輕靈飄落,那兩個粗獷的韃子滿臉異色,少女回身一招,石砥中急忙走上前去。 簾幕輕掀,石砥中只覺眼前一亮,只見這蒙古包裡非常寬敞,上方擺設一尊瓷觀音,一對瓷花瓶,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壁上還掛了不少上好的羊皮。 「啊!」 一個粗獷的聲音道:「紮爾烏蘭,這位是——」 那少女恭身道:「一個過路上……」 石砥中目光才瞥及盤坐在蒙古包裡的三個人,心神陡地一顫,腦海在電光石火間忖思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這裡遇到東方剛和趙韻琴,他倆連袂出現在這裡,不知又有何事發生……」 天龍大帝東方剛和趙韻琴皆低垂雙目,盤膝坐在紅毛毯上,在他倆面前放了一個光溜溜的黃楊木盆。 兩人似是不知回天劍客石砥中進來,連眼皮都沒抬。只有一個留著山羊鬍鬚的老蒙古人獨自飲著烈酒,他手裡拿著一柄解手刀,正割下烤熟的羊肉吃。紮爾烏蘭明媚的向石砥中一笑,道:「這是爹爹,紮爾烏達王爺……」 石砥中報了姓名,紮爾烏達王爺呵呵一笑,道:「石蠻子,你儘管在這裡吃喝,但別的事可不要管。」 石砥中正要說話,紮爾烏蘭向他施個臉色,如飛地走出蒙古包外,這蒙古包裡此時雖有四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好像沒有人一樣。 忽然,從篷幕外傳來「叮噹!叮噹」的銅鈴聲,紮爾烏達王爺神情肅默聆聽一會,緊張地望向篷幕之外,但這陣銅鈴聲之後,便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 過了一會,篷幕外響起一陣皮靴的沙沙聲響,只聽一陣陰冷的笑聲過後,空中響起霹靂般的大吼道:「紮爾烏達,你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紮爾烏達王爺像是非常懼怕篷幕外的人,他全身一陣顫抖,正準備要走出去,東方剛霍地睜開雙目,將他肩頭一按,輕聲道:「你不要出去,等他們進來——」 他突然瞥見回天劍客石砥中也坐在裡面,似乎先是一怔,僅僅望了他一眼,便沒有再說話,雙眉不由緊皺。 紮爾烏達王爺心神稍定,大聲道:「庫軍,你進來吧!」 幕外響起一串嘿嘿冷笑之聲,藏土第一高手庫軍大師領著三個面帶病容的老者走了進來,他面泛驚異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如冰的臉上忽然顯現出詭異的笑容。 這三個滿臉病容的老人驟然出觀,東方剛和趙韻琴的臉色同時大變,他倆神色凝重地瞪視這三個老人,竟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庫軍大師冷漠地掃視篷幕裡的四人一眼,道:「今天來的高手好像還不少?」 東方剛目光如刃,冷叱道:「庫軍,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你說話的餘地嗎?」 庫軍被那如刃的眼光所逼,來時的兇焰不禁微斂,他深知這篷幕裡的人沒有一個弱者,憤怒地冷哼一聲,默然退後幾步。 那三個瘦削的老者同時冷笑連聲,向趙韻琴的身前走去,同時三個人全身骨骼一陣密響,通體的衣袍隆隆鼓起,滿臉煞氣地瞪著趙韻琴。 趙韻琴冷叱一聲,怒道:「洪大哥,你和朱二哥,尹三哥想要幹什麼?」 這三個老人驟聞這些話語全都泛起一陣顫抖,不自覺地一閃身形,那當中的洪大哥冷冷道:「趙韻琴,你還記得我們這些死裡逃生的兄弟嗎?我們雪嶺七雄如今只剩下這幾個人,那筆血仇我們時刻未忘。若你還念兄弟之情,就把白龍湖主藏匿的地方說出來,否則……」 趙韻琴搖頭道:「這些往事都已煙消雲散,白龍湖主一代仙人早巳登道西去,如今三位哥哥還要報仇,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三個僅餘的雪嶺七雄洪大哥、朱二哥尹三哥齊變臉色,在那枯黃的臉色泛起一層令人心悸的恐怖神色,恍如非常失望似的。 尹三哥在雪嶺七雄中脾氣最烈,怒喝道:「白龍湖主雖然死了,但是你姓趙的還沒死,我們兄弟隱藏岡底斯山二十多年,所等的就是這一天,等我們殺掉你之後,再殺死所有和白龍湖有關係的人。」 他說完陡然一揚掌,一股無形的氣勁彌漫布起,澎湃地向趙韻琴當頭罩下,威猛勢厲,輕嘯而至。趙韻琴疾抬右掌,輕輕一揮,道:「尹冷雪,當年若不是你慫恿我們雪嶺七雄謀奪白龍湖主的七顆神珠,也不會弄得今天這種淒慘的局面……」 「砰!」一聲大響,兩人各是一晃,強勁的兩股氣勁向外回蕩,激得篷幕一陣搖晃幾乎要坍塌下來。 尹冷雪嘿嘿一陣陣獰笑,道:「你這賤婦還有臉提那件醜事,如果不是你出賣我們,也不會有今天這種場面。賤婦,你認為這樣便能得到白龍湖主的歡心而傳你天下第一的武功嗎?」 趙韻琴冷笑一聲,道:「白龍湖主是何等高人,豈是你能忖度!」 尹冷雪大吼一聲,撩起乾枯的手掌連拍三掌,這個一臉病容的老人功力似是極高,這三掌連環劈出,竟打得趙韻琴身形一閃,自篷幕裡平空倒飛出去。 那個非常講究的蒙古包驟受威金裂石的掌風所逼,突然裂開來,只聽一聲大響,蒙古包立時塌落而倒。 洪大哥一聲暴喝:「不准讓那賤人跑了!」 他們身形如風,電快地追了出去。天龍大帝東方剛雙袖一拂,陡然發出一股大力,沉聲喝道:「洪三益,你不要逼人太甚!」 那洪三益身為雪嶺老大,他冷哼一聲,反手拍出一掌,回頭怒氣衝衝瞪了東方剛一眼,道:「東方剛,我們之間的事你最好少管!」 東方剛冷冷地道:「我女兒是當今白龍湖主,這件事我怎能不管!」 洪三益嘿嘿一陣冷笑,怒道:「好,我們這個仇算結上了!」 他輕嘯一聲,身形憑空拔起,在空中兜一個大弧,快捷地向趙韻琴落身之處撲去。趙韻琴這時身形甫落,便見洪三益像大鳥一樣撲來,她深知大哥的功力比自己高明多了,不禁嚇得閃身退出五、六步,凝神注視這三位空前大敵。 東方剛追蹤而至,道:「三位真不給老夫一點面子嗎?」 朱二哥冷冷地道:「你天龍大帝雖是一方霸主,但在我雪嶺七雄眼裡還算不了什麼,如果你要插手這事,我朱白水先鬥鬥你看……」 天龍大帝東方剛氣得全身一顫,道:「朱白水,你太狂了!」 他曉得這三個空前大敵功力不在自己之下,雖然憤怒已到極點,仍在努力地壓制自己。哪知朱白水輕笑一聲,陡然欺身過來,遙空點出一指。 東方剛閃身一移,雙掌揚起,便和朱白水動起手來。兩人都是當今武林一代宗師,這一動上手當真是鬼哭神號,那招式變化之多使人目不轉睛。 正在這時,紅影疾閃,輕叱一聲,石砥中定睛細瞧,只見紮爾烏蘭已換了一身紅衫,大半截白羊皮襖,上了紅緞面,長褲腳塞進半截軟皮靴裡,兩隻大而黑的眼睛在石砥中臉上一掃,轉頭向朱白水撲去。 她輕輕道:「東方伯伯,這姓朱的交給我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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