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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悲哭的老婦已不用聶十八去問,自己斷斷續續地數著手指說了出來:「我,我,我吃了一頭牛、兩隻大肥豬、五隻羊和幾十隻雞,我就吃這麼些,不多呵!」

  聶十八聽得愕然了,他幾乎不敢去相信一個面黃肌瘦的老婦,從過年到現在,不過二十來天,就吃下了一頭牛、兩隻大肥豬、五隻羊和幾十隻雞的?別不是這老婆婆是一個神智不全的瘋老婆子,吃的是麵粉做的牛羊吧?給她的媳婦愚弄了?聶十八困惑地問若婦,「老人家,你真的吃下了一頭牛、兩隻獵、五隻羊和幾十隻雞了?」

  老婦仰著臉說:「是呀!」

  「這些牛羊是不是麵粉做的?還是用紅薯削成的?」

  老婦愕然:「麵粉和紅薯能做成這麼大的牛、羊、豬嗎?」

  聶十八想了想又問:「老人家,這些牛羊是不是活生生的?它們會動嗎?」

  老婦不大高興了:「小子!你當我是老糊塗、老懵懵嗎?死的活的,真的假的我分不清?它們都是活生生會叫的壯牛肥豬。麵粉、紅薯我吃它幹嗎?」

  聶十八一下又怔住了。那麼說,這面黃肌瘦的老婦真的吃下一頭牛、兩隻豬、五隻羊和一群雞了!惡婦冷笑一下,譏諷他說:「野小子,你還有什麼話沒問的沒有?老娘是不是沒有東西讓她吃?」

  聶十八一揖說:「大嫂請息怒,在下不明白,她怎麼仍叫餓哭喊的?」

  「你知不知她哭喊要吃什麼?」

  「她要吃什麼了?」

  聶十八暗想:不會這老婦人要吃山珍海味、魚翅鮑魚吧?真的要吃,這戶人家買不起,自己可以給些銀兩讓她們進城去買,以免這老婦人哭得可憐。何況她已屆古稀,吃得的日子也不多了,就讓她多吃一些,以滿足她生平所望。或許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吃得怎麼多了,再也不哭哭鬧鬧。

  惡婦說:「她要吃石灰牆皮!」

  聶十八愕然,「濕灰牆皮?這是什麼東西的?」

  惡婦一瞪眼:「你是不是裝聾扮啞?石灰牆皮你也不知道?」

  「在下實在沒有聽說過,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可吃的東西!」

  「就是大戶有錢人家用石灰細沙粉刷成的牆皮。」

  聶十八瞪大了眼:「這能吃嗎?」

  老婦人忙說:「當然能吃,比牛羊豬雞肉好吃多了。我吃了它肚子就沒那麼讒了。小哥,我媳婦不願去有錢人家家中刮一些石灰牆皮給我吃,你修修好心,給我刮一些牆皮來,我老婆子給你叩頭了!」

  聶十八慌忙扶著她:「老人家,不用,不用。」

  「小哥答應我老婆子的哀求了?」

  聶十八難為了。一個人要吃石灰牆皮,這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怪事,那不將肚皮撐爆撐破了?就是一個人內功修為深厚,可以將石塊放進嘴裡咬碎嚼爛,甚至吞到肚子裡,那只是炫耀自己的驚人武功而已,絕不可能將它當成飯菜來吃。一般人,那是不可想像的事情。眼前這位老婦,居然求自己去給她刮些石灰牆皮吃,太過匪夷所思了,簡直是荒唐!

  聶十八這時的武功,別說去大戶人家牆上刮一些牆皮回來,就是去親師皇宮深院取皇帝的珍寶,也輕而易舉。但他感到這事太荒謬了,簡直是瘋人說的話!惡婦反唇相譏說:「小子,你這麼好心,又那麼好管閒事,去呀!去刮一些牆皮給她吃呀!幹嗎不動了?」

  聶十八說,「看來我這事不該理才是。不過,大嫂,你也不該對你家婆這麼不禮貌,橫蠻地將她老人家扔了出來,你不能好好地勸勸她麼?」

  惡婦一聽,頓時大怒:「小子,你是不是也想老娘將你扔了出去?」說著,像頭母老虎一步步朝聶十八逼近。

  聶十八說,「大嫂,你別亂來!」

  「老娘就是亂來,你又怎樣?」

  聶十八感到這一對婆媳,一個橫蠻無理,一個荒誕離奇,說:「好,好,我走!我走!」他感到自己真是多管閒事。

  惡婦問:「小子,你這樣就想走?。」

  聶十八反問:「大嫂,你想要在下幹什麼?」

  鼻涕眼淚縱橫的老婦也站了起來:「你不去給我刮牆皮麼?你存心來哄我老婆子?」

  聶十八說:「老人家,石灰牆皮是不能屹的,吃了會壞人。」

  老婦人說:「什麼!你罵我是壞人?」

  「不不,老人家,你別誤會,我說吃了石灰牆皮,對你老人家的身子不好。」

  「胡說!我吃了石灰牆皮,就感到肚子十分的舒服,怎麼不好了?」

  惡婦對老婦說;「老不死的,你是不是肚子餓極了?」

  「是呵!」

  「好!這個野小子一個人闖到這裡來,四周又沒人,我將他宰了給你吃,好人好?」

  老婦一下破涕為笑:「太好了!媳婦,你將他宰了煮熟給我吃吧!我什麼肉都吃過,就是人肉沒吃過。」

  惡婦對聶十八說:「小子,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來,為了給我老不死的餓鬼吃飽,莫怪老娘手狠了。殺了你,也夠她有兩天不餓的。」

  聶十八這下才真正的呆了。自己好心跑來,反而落得要像羊似的去填飽這老婦人的肚子,這還有什麼道理可言?惡婦又說:「小子,你怨命吧!」說時,葵扇般的大手,便來抓聶十八。

  聶十八一閃而避開:「大嫂,我勸你別亂來!你聽,有人來了!」

  「這時有人來,也只有老娘的漢子,再沒其他人。小子,你別再拖時間了!」說著,惡婦又一手抓來。聶十八又是輕輕一晃,閃開了怨婦這兇狠的一抓,說:「在下不跟你胡鬧了對不起,我走了!」其實,聶十八要走,哪怕這惡婦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也設法能阻攔,他只是不想露出自己的武功而已。

  可是這惡婦一心要抓住聶十八,哪裡會讓他這麼就走掉了?她見出手兩次抓不了,更像一頭兇猛的母老虎撲了上來。聶十八不想與她動手,身形又是一閃,披風輕拂,這一拂,竟然將惡婦拂飛,直摔進草屋中去。跟著又嘩啦啦的一片響聲,大概是草屋裡面的桌椅、茶几茶杯等等,給惡婦摔下來的身軀撞翻碰倒了。

  聶十八又是一怔自己原先只想將這惡婦拂到一邊去,令她不再來纏住自己,想不到這輕輕的一拂,勁道也這麼的淩厲,將一個百多斤重的粗大惡婦也拂飛了。萬一這惡婦摔死了,自己不成了兇手,濫殺無辜?雖然這惡婦太過橫蠻,想殺自己,自己失手摔死了她也沒什麼,但總嫌太過分了。老婦人也在一時間呆若木鳴,驚愕地望著他。突然,一個瘦削的漢子嗟嗟地跑了過來,一見這情形,訝然地問老婦人:「娘!發生了什麼事?」

  老婦人指著怔住了的聶十八說:「他,他,他將你婆娘扔到屋子裡去了,你婆娘不知死了沒有,你還不進屋裡看看。」

  瘦漢子大驚,急忙將肩上一個布袋放了下來,想奔進屋裡。正在這時,屋子裡也嘩啦啦一聲,那位惡婦像一頭瘋了的野獸,提著一把菜刀,披頭頭髮沖了出來,一邊吼著:「你這野小子,敢摔老娘,老娘要殺了你解恨!」

  聶十八見這惡婦沒有死,松了一口氣,但見她卻像一頭髮了狂的母老虎,兇悍地奔過來要殺自己。他本想一走了事,但又想到這惡婦已失去了人性,自己一走,她要是將一肚的怒火發洩到她丈夫和婆婆身上,用刀砍了他們,那不又鬧出人命?人雖不是自己所殺所傷,但事卻因自己而起。

  聶十八正想著,他眼前的現象又令他訝然。那位瘦削的漢子,居然身手敏捷得像一隻猴子,一下將惡婦手中的菜刀奪了過來,同時也將惡婦制服了,問:「老婆,這是怎麼回事?你可不能亂傷害人。」

  惡婦果然將自己的一肚怒火發洩到她丈夫身上了,向丈夫吼著:「你還像個男子漢嗎?你老婆給人欺負了,不幫老婆,反而幫外人?你要是一個男子漢,給我殺了那小子。」

  瘦削漢子對自己的老婆十分瞭解,他望望聶十八,對老婆說,「你這麼兇惡,連山豬、老虎也怕了你,人家怎麼敢欺負你了?不會吧?」

  「他將我像扔一隻貓似的扔到屋子裡,打爛了家中的罎罎罐罐,這人是欺負,什麼是欺負了?」

  瘦削漢子驚說:「他能將你像一隻貓似的扔到了屋子裡了?」

  「老娘說的話你不相信?不信,問問你的老娘去!」

  老婦人這時說:「不錯,不錯,這個小人是真的將你婆娘扔到屋子裡去了!孩兒,你殺了這小子吧,我也想吃他的肉。」

  聶十八不由皺皺眉,這個荒誕得想吃牆皮的老婆子,人怪性情也怪,自己好心好意來看她,她反而真的要吃自己的肉了,怎麼這般不分是非黑白的?看來這件事,自己完全是錯了,不該來管。忍不住說:「老人家,我見你又哭又喊的,好心來看看你,可是你……」

  老婦人說:「你好心什麼?你存心來哄我高興,我求你去刮一些牆皮給我吃,你幹嗎不答應?這是關心嗎?我不吃你的肉,那我吃什麼?」

  瘦削漢子說:「娘!你別吃人家的肉了,石灰牆皮,我給你帶來了。」

  若婦人大喜:「猴兒,石灰牆皮在哪裡?」

  「娘!就在這布袋中。」

  老婦人一下換了一個人似的,跳了起來,撲到布袋。急不可待地打開布袋,拿出一塊牆皮來,像吃炒米餅似的,吃了一口吃,笑著說:「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猴兒,我不再吃這小子的肉了,你叫他走吧!」

  聶十八看得驚奇不已:這怪異的老婆子,真的是吃石灰牆皮,自己要不是親眼目睹,怎麼也不敢相信。看她吃起牆皮來,比吃山珍海味更開心。他又忍不住問瘦削漢產:「大叔,她吃石灰牆皮,不會吃壞了身子麼?」

  瘦削漢子說:「小哥,我娘十多年來,吃什麼也不行,也吃不飽,只有吃石灰牆皮才行。」

  「大叔,你母親不會得了一種怪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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