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戊戟 > 黑豹傳奇 | 上頁 下頁
一七九


  「我們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先是橫蠻傷了我的人,後來更想暗算我兒子。」

  「那在下跟隨的三個手下,傷的傷,死的死又怎麼樣?」

  「那是你們自找的,本夫人沒有帶人去你處惹是生非,而是你跑到本夫人的家門的橫蠻霸道,死了的活該。」

  「既然這樣,在下倒想試試夫人的武功,能不能殺得了在下。」

  「好!那你就試試看。」鬼嫗說完,一招流雲飛袖拂出,直取金手指。這一衣袖拂出,一股勁力,宛如平地卷起了一陣狂風怒濤,塵士碎石飛起,附近的一些樹木,葉飛枝斷。金手指別說去招架,幾乎連站都站不穩,袖勁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屏著氣縱身躍起,喝著他手下的五名勁裝大漢:「齊上,給我擋住了這婆娘。」他卻直取聶十八。

  金手指看來臨場經驗豐富,也極有心思和策略。他自問不是鬼嫗的對手,採取以劣對優的戰略,命自己五個手下拼力去對付鬼嫗,而自己奇襲聶十八。他看准聶十八是一個雛兒沒有與人交鋒的經驗,就算武功好,也勝不了自己。只要自己拿下了聶十八,以聶十八的性命威脅鬼嫗,不怕鬼嫗不就範,起碼自己可全身而退,以後再找時機,帶大批高手前來,掃蕩這一座林中院子,撲殺所有的人,使這一處深山老林,成為自己的一個秘密活動之地。

  金手指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但他完全看錯了聶十八。聶十八是一個雛兒,卻不是一個毫無經驗的雛兒,他在江湖上行走過,經歷了幾次生死大關;何說他還是有深山獵人的警惕,一有風吹草動,能極快地反應過來,迅速進行反擊。不然,他一個人在深山裡打獵,恐怕早已喪生在兇狠的野獸口中了。而現在,他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玄關,內力大進,又練成了樹搖影動這一門上乘的絕學,比一年多前的聶十八,敏捷了不知多少倍,在一般武林人士的目光看來,聶十八這時的武功,已不可思議了,就是在上乘高手的眼睛裡,聶十八也是一位不易取勝的人物。所以當金手指驟然向他奇襲時,他以一招樹搖影動的身法、步法閃開了,令金手指一招奇襲落空。金手指不禁一怔,說:「好小子,好身法,再接我一招。」金手指的第二招手指劍法,又迅速刺到。

  聶十八初時對一表斯文的金手指還有好感,認為將盛叔盛嬸捆起來的,是他手下的惡漢逞兇淩人,他一時制止不了。後來見他神態傲慢,出言無禮,又卑鄙地兩次偷襲自己,便激起了他的惱怒。一個斯斯文文的白衣秀才,一下在他眼裡變成了一頭狡黠、兇殘的狐狸。對付野獸,獵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你不傷它,它就會傷你,他有太多的捕殺野獸的經驗了,尤是對付兇殘的惡狼。就這方面來說,聶十八更不是什麼武林中的雛兒,而是富有戰鬥經驗的機靈戰士。所以聶十八在閃過金手指的第二招後,獵刀一揮,抖出了穆家短刀法,進行反擊了。

  金手指儘管在武林中名不見經傳,但的確是武林高手,手指劍招辛辣、狠毒,有時突然改指為抓,他雙手的十個手指,都戴著金光閃耀的銅手指套,給他刺中,可直插入對手的任何部位,拔出來時,便可將對手連血抓出一把肉來,所以這一奇門兵器十分殘忍、歹毒,為俠義人士所不取。練這門兵器的人,往往是生性殘忍,近乎邪魔的人。

  聶十八第一次碰上這麼奇異的高手和可怕的兵器,也第一次遇到這見所未見過的武動,他全仗樹搖影動的身法、步法,閃過了金手指幾十招致命的招式。同時他反擊的穆家短刀法,也令金手指不敢過分接近。要是以往,聶十八根本不是金手指的對手,說不定早已慘死在金手指的手中了。

  可是現在,別說金手指不可能傷得了他,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嵩手,也難以取勝。而穆家的短刀法,在聶十八一身真氣的灌輸之下,與樹搖影動一旦配合,發揮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威力。穆家的短刀法,再也不是什麼防身自衛的武功了,而是刀勁淩厲、刀光逼人、克敵取勝的刀法了。

  金手指原希望在幾招之後,就將聶十八刺傷,活捉了過來,以此相威脅鬼嫗,可是現在,幾十招都過去了,他不但活捉不了聶十八,他那如魔豹刺爪的雙手,連聶十八的衣服也沒有抓破,別說去刺傷聶十八了。反而要不時防聶十八出神入化、如流光急電般的獵刀,他再看看四周,鬼嫗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將自已那堪稱江湖上高手的五名手下,打發得一乾二淨,死的死,傷的傷,全部倒臥在血泊之中。

  同時,金手指又發現,那一對中年夫婦,早巳為蔡管家和一個小丫頭解了下來,憤怒地盯視著。那個小丫頭的神情,恨不得活剝了自己才解恨,手中的一把劍,抓得緊緊的。而那位神秘如鬼魅般的夫人,面帶微笑,神態優閑,饒有興趣地觀看她的兒子與自己交鋒,一點也不想插手過來。

  金手指想不到在嶺南這麼一處深山老林中,竟有這麼一對武功深不可測的母子兩人。他初來時,自視極高,滿以為憑自已所帶的八位高手,要佔據這一座老林,簡直是易過吃豆腐,根本用不著自已動手。

  金手指來這裡的目的,除了要在這裡建立一個秘密的活動地方外,更負有主子的特別任務,就是尋找黑豹的蹤跡。因為最近兩年,神秘而可怕的黑豹,又在江湖上出現了,是藍美人這一件異寶,將黑豹引了出來。

  現在,金手指是越戰越心怯,他要找機會抽身逃跑了。可是聶十八的穆家短刀法,仿佛如有神助似的,刀尖幾乎織成了一面刀網,纏著他無法脫身。他最後使出了手指劍的絕招來,拼死冒險搶進,希望逼返聶十八,自己飛身逃走。聶十八只是身形輕閃,轉身一刀劃來,迅若電光火石。電光閃過之後,金手指的一隻手掌,齊腕給獵刀削了下來,鮮血在刀光中飛濺,金手指裂人心肺地慘叫一聲。聶十八一怔之下,縱身躍開,想看看對手的情況,金手指就趁這一刹那間,忍痛轉身飛逃了。

  從這一點來看,又暴露了聶十八的確是臨陣對敵的交鋒經驗不夠豐富,要是老練的武林高手,對這麼一個兇殘、狡猾如狐狸的敵人,應順勢逼進,就是不想殺了他,也會用刀尖貼在敵人的要害處,喝令他不准亂動,絕不會讓他逃跑的。

  聶十八也想不到金手指已給削了一隻手掌,仍這麼兇悍轉身飛逃,他又怔住了,根本沒打算去追趕。他沒有去追趕,可鬼嫗卻急急追去了,她要將金手指抓回來,問清楚金手指是什麼人,為什麼憑空要霸佔這座老林,就是不殺他,也不能白白地讓他跑掉。

  金手指飛快地奔出了老林,可是一看,鬼嫗竟然像一個幽靈似的,無聲無意地出現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寒意森森地問:「你還想活著出去嗎?」

  金手指幾乎震得心膽俱裂,連連倒退幾步,他幾疑鬼嫗不是人,真的是一個無形的鬼,駭然地問:「你,你,你要殺了我?」他再看看身後,聶十八也出現了。他將心一橫說,「好!你們殺吧!」

  鬼嫗說:「你現在已叫我兒子廢去了一半的武功,我要殺你,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跑來這裡要強佔本夫人的老林?」

  「在下說了出來,夫人就放過我?」

  「姓金的,你根本沒資格和本夫人講任何條件,你只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話。」

  「在下是朝廷東廠的人。」

  鬼嫗不由一怔,皺著眉問:「什麼?你是朝廷東廠的鷹犬?」

  「夫人不相信,那殺了在下好了!」

  「你以為夫人不敢殺你?」

  「在下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你跑來這裡幹什麼?」

  「想在這無人的深山老林中給東廠找一個活動地方。」

  「準備殘害武林人士?」

  「主要是監視嶺南文武百官和意圖謀反的亂民暴徒。」

  「要不是你們這一批鷹犬四處橫行霸道,踐害平民百姓,逼得他們鋌而走險,世上有這麼多亂民暴徒嗎?要說亂民暴徒,你們才是真正的亂民暴徒,一切禍害的根源,製造亂世的罪魁禍首。」

  金手指給鬼嫗義正嚴辭的話語說得大氣也不敢透出來。鬼嫗又問:「你現在還想不想要本夫人的這處老林?」

  金手指歎了一聲:「就是要也沒用了!」

  「哦?為什麼?」

  「我們本來想找一處無人知道的活動地方,現在夫人既已知道了,在下自問一句,我們東廠的高手,恐怕沒有幾個能勝得了夫人和令郎。就算勝得了,也殺不了。夫人和令郎一走,弄得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們要來又有何用?」

  「看來你用心十分險惡,你捆了我的人,就是想引夫人出來,一併殺了滅口再佔據老林,是不是?」金手指不出聲,算是默認。鬼嫗進一步問:「這三兩個月來,是不是你們的人,在山下一帶小鎮,山村中出沒?」

  「是!後來我們看中了這處的老林。」

  「你現在想死還是想活?」

  「在下不敢,聽憑夫人處置。」

  「本夫人真想一掌斃了你,見你還能如實回答。你走吧!」

  「夫人真的放過了在下?」

  「本夫人放你,是看在你能如實回答的份上,並不是懼怕了你的什麼東廠、西廠。惹得本夫人性起,可以直上京師,使東廠鬧個人仰馬翻,像當年的神秘黑豹一樣,將什麼王公公、張公公整治整治,令他們自懸大堂,伏屍大街之上。」

  金手指聽了大震:「夫人知道了黑豹之事?」

  「哼!本夫人雖然不大在江湖上走動,也略知當年黑豹之事。甚是欽佩黑豹的為人和作法。所以你們千萬別來招惹了我,不然,又會有第二個黑豹一樣的人物,在江湖上出現了。」

  金手指聽得更不敢出聲。鬼嫗鄙夷地掃了他一眼說:「對你們這些鷹犬,本夫人的態度一是奉勸,別再來這裡尋是生非,殘害平民百姓,二是奉陪,一定要來,本夫人寧願毀了這一處家,也要與你們奉陪到底,若不想你們的人白白死在這深山荒嶺上,或者令京都大亂,最明智之舉,就是別來。好!你可以走了!」

  「多謝夫人手下留情。」金手指說完,就想離去。

  鬼嫗又喝一聲:「你就這麼走?」

  金手指又是心頭大震,問:「夫人……」

  「你還有三個手下人,只是身受重傷或輕傷,你不帶他們一起離開,就自己一個人走?」

  「夫人說的是。」

  金手指這時再也沒了剛才那種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傲慢神態了,垂頭喪氣地跟著鬼嫗轉回來,灰溜溜地帶走了他手下還活著的三個人。已死的人,他求鬼嫗就地埋葬了,聲明自己永不再來。

  鬼嫗冷冷他說:「就是你打發另一批高手再來,我也不會在意。我還是一句話,最好別惹惱了本夫人,不然,你們死的人就更多了。」

  金手指他們走後,盛叔夫婦連忙過來叩謝鬼嫗和聶十八。鬼嫗說:「盛叔、盛嬸,我來遲了一步,令你們受驚受苦了!你們兩人的傷怎樣了?」

  「夫人放心,只是皮外之傷,算不了什麼,服些藥休養兩天就沒事了。」

  小蘭嚷起來:「爹!娘!你們傷成這樣,還說沒事的?那斷了手腳,才算有事嗎?」

  鬼嫗略略查看了他們夫婦兩人的傷處,的確只傷了一些皮肉,沒傷筋骨,以武林人眼裡看來,的確只是一些皮外之傷,沒有大礙,笑著說:「丫頭,你爹娘的確沒大礙,放心。」

  小蘭嘟呶著說:「夫人,你怎麼放他們走了?要是我,非殺了他們不可!」

  盛叔叱了一聲:「丫頭,別再胡說。」

  小蘭委屈地說:「爹!你和娘……」

  鬼嫗安慰她:「小蘭,你放心,不出兩天,我還你一雙健康如常的爹娘來。要不,你只管罵我的了!」

  小蘭笑起來:「夫人,我敢罵你嗎?」

  「我要是做得不好,你怎麼為敢罵我?」

  盛嬸說:「夫人,你太縱容這丫頭了,那不叫她今後無法無天了?」

  「無法無天才更好,千萬別像我的乾兒子,老老實實地像一根木頭,敵人跑了也不會去追趕。」

  聶十八憨憨地笑了笑:「媽,我沒想到一隻受了傷的狐狸,斷了一隻爪也會跑的,還跑得這麼快。」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盛叔說:「夫人,我看少爺一點也不像一根木頭,與敵交鋒起來,威如虎豹,捷如猿猴,一把短刀,使得如雲中游龍,時隱時現,令敵驚恐難防,一根木頭,能有如此的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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