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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唔!很好!」

  於是黑豹將書本打開,先將太乙真經的總篇,一字一句教聶十八讀,然後又一一講解,指出總篇的要領是練太乙真經的要訣和心法,要是不明白不理解,就無法去學內功了。聶十八不敢怠饅,用心去學去記。

  黑豹講解完後,問:「你記住了沒有?」

  「爺爺,我記住了。」

  「好!你現在讀一一遍給我聽。」

  聶十八慢慢地照書本一字一句讀出來,其中有幾個較深的字不認識,黑豹又耐心地讀和講解一遍,直到聶十八認識弄懂為止。

  黑豹這樣的教弟子,可以說是破天荒第一次。他以前哪有這樣細心和耐心教人?在武當山時,他只口傳一遍就算了,以後就讓弟子自己去學去練去理解。現在不同了,一來聶十八是深山獵子,沒讀過什麼書,識字不多;二來聶十八是今後太乙門的唯一傳人,自己百年之後,就靠聶十八傳下去了,使這一門上乘武功武學,不致在人間消失。何況聶十八還是人間難得的練武人才,一個品德兼優的良才,不造就太可惜了在這兩種情況下,改變了黑豹以往傳授弟子的作風,不但耐心和細心,還循循善誘和啟發。而且黑豹也感到喝叱、打罵都不是教育弟子的好辦法。住往還適得其反,聰明的弟子,根本用不了打罵也會學到,愚蠢的弟子,就是打罵也無法開竅。這方面的教訓黑豹也不少,所以黑豹對聶十八的傳授方法就截然不同了。

  太乙真經,不單是武學中的上乘,更是道家學術的精華.有極其深奧的玄理,將柔和無形之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對聶十八,就更需要去啟發和引導了。當聶十八認識和理解之後,黑豹又問了一遍:「聶兒,現在你明白了吧?」

  「爺爺,我明白了,原來太乙門的功夫,應當像水、像風那樣。無形勝有形。」

  黑豹暗喜:「聶兒,你能這樣理解就太好了。天下至柔莫如水,能克至堅;天下無形莫如風,可摧萬物,這就是太乙門武功的奧妙之處。它所有的驚世駭俗的武功,如無形氣劍、輕風千里、樹搖影動和流雲飛袖等,莫不從柔和無形中得來,也從柔和無形著手。看來,孺子可教也。」

  「爺爺,聶兒愚蠢,望爺爺多些開導。」

  「好,好,今天你就熟讀總篇,認真去體會它。明天一早,我來看你,到時,你不但要背誦一次給我聽,更要講解一遍給我聽。要是沒有錯,理解深刻,明天就可轉入學內功了。」

  「是!爺爺。」

  於是黑豹起身而去,將門關上鎖好,不讓任何人來干擾,留下聶十八面對石壁,苦讀默思,開始他閉門練功的新階段。

  聶十八在一代武學大師黑豹的親自傳授之下,在與世隔絕的內室中苦練了三個多月,將太乙真經內功的上部背誦得滾瓜爛熟,理解得十分透切,運用得異常自如。整本上部,是坐式、臥式、立式和走式四種修練內功的方法,黑豹隨便抽出那一句,他都能上下連貫背誦出來,還能說出為什麼要這樣做的理由,更能隨時運用,毫無錯亂,正應了學習的要訣:理解了的東西,才能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中和知道怎麼去運用,在運用中又加深了理解,這不是一味死讀死記所能做得到的。

  四種修練內功的方法,其中坐練、臥練方式,聶十八是學過練過的,可以說是駕輕就熟。但聶十八不敢怠慢,仍認真重溫幾次。在重溫當中,他更發覺了太乙門的臥式練功,與鬼影俠丐吳三所教的睡覺調息法有相似之處,卻又有明顯的不同,太乙門的臥式來得更完善和奧妙,初練時似乎進展極慢,但一旦練熟了,掌握了其練功的方法,進展就神速了。

  從此以後,太乙門的臥式內功就替代了吳三的調息法,在他睡覺時,便自行運轉起來。所以聶十八不但是日日練,也夜夜練。加上他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可以說他一身的真氣,是日增月添,十分的渾厚,舉止之間,十分輕靈敏捷,一團英氣,凝聚在眉字之間,神蘊飄逸。這時,他要是抖展出穆家那一套短刀法,可以說神奇莫比,刀鋒驚人。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沒有幾人能招架得住。

  這一天,黑豹含笑地走進內室,說:「聶兒,你苦練了三個多月,可以出去走走了。」

  「爺爺,我不再練了嗎?」

  「不是不練,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學武之道也應該有張有弛,有松有緊。好比弓弦,拉得太緊了,就會繃斷,聶兒,出去走走,你母親在外面盼望著你呢!」

  「爺爺,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記住,你到外面走動時,要暗暗練練走式內功,這是在室內練不到的,只有在山野、森林才練得來。」

  「是!爺爺。」

  聶十八像一隻久被困在籠中的鳥兒似的,高興地撲出去了。黑豹看著他撲出去的身影,深有感觸地嘆息:「這個深山中的青年,在武林中來說,可以說是一位天之驕子,他練功的時機、環境、人緣,比任何人都幸運。自己練功學武,艱苦異常,更無良師親自指點,一切全靠自己去摸索、苦練,就是生活也得靠自己有計劃的安排。哪有像他這樣,一切都用不著擔心?鬼嫗固然生逢不幸,但也比自己好;而聶十八又比鬼奴更好。一代人比一代人日子過得好,本應如此。要是一代人比一代人苦,那整個人間,還有什麼希望可言?一個家族,有興旺衰落,一個國家,同樣也有興盛衰落,但整個人類社會,是一代比一代強,要不,就回復到蠻荒的原始社會中去了。

  聶十八來到外面,見鬼嫗早已在等候自己了,他像遠方遊子看見了親人似的,一下忘情地將鬼嫗抱起來:「媽媽,你一早來接我了?」

  鬼嫗在聶十八忘情的擁抱之下,像電擊一樣震動全身,一時候手足失措,心甜如醉,幸福激動交織在一起,也多少有點難為情。她說:「孩子,快放我下來,你爺爺在笑你呢!」

  聶十八回頭一看,果然見黑豹爺爺面帶微笑。他放了鬼嫗下來;叫了一聲爺爺。黑豹說:「好了!你們母子二人,到外面敘話吧!」

  鬼嫗說:「爹!那我帶聶兒走了。」

  「去吧!十天之後,你再將他帶來這裡。」

  「是!」

  他們母子二人,拜別了黑豹,轉回聽雨軒。從黑豹所住的潛心齋到聽雨軒,雖然近在咫尺,但也隔一座院子和花圃,是一條林蔭的幽靜曲折小道。路上,鬼嫗關切地問:「孩子,三個多月的閉門練功,辛不辛苦,好不好過?」

  「我不知道。」

  「什麼?辛不辛苦、好不好過?你怎麼不知道?孩子,你不會是練功練糊塗了?」

  「媽媽,我一心只想練好功,弄明弄白那些口訣和心法,不但沒想到什麼苦不苦,好不好的,甚至連日子怎麼過去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這麼快就過了三個多月了。爺爺今天進來,我才知道過了三個多月了!」

  鬼嫗欣慰他說:「為娘還擔心你過的日子很苦哩!原來你這麼忘我的練功,太好了!這樣,為娘也放心了。」

  「媽!這三個多月來,你過得好吧?」

  「我過得很好。」

  說著,他們走進了聽雨軒,一個十二三歲憐俐的小姑娘從聽雨軒奔出來,高興地問:「夫人,你將少爺接回來了?」

  鬼嫗笑著說:「你看,這不是少爺嗎?」

  小姑娘仔細打量聶十八,笑著說:「他就是少爺嗎?」

  「你以為他是誰?」

  「夫人,我還以為你不知從哪裡又帶回了一個貧苦人家的小夥子呢!」

  的確,聶十八閉門練功的三個多月裡,又坐又臥,從沒洗換過,一身衣褲不但殘舊,有的地方也磨破了,還有一身的汗臭味,十足像一個貧窮人家的孩子。

  鬼嫗好笑起來:「你還不拜見少爺?」

  「是!婢子小蘭,拜見少爺。」

  聶十八慌忙說:「別拜!別拜!」又問鬼嫗,「媽!這位姑娘是誰?」

  「她是看守我們過去老林的盛叔的小女兒,叫蘭蘭。那天,我去老林巡視,見她生得伶俐可愛,便帶了回來,她也願意跟隨我。我請示你爺爺後,便留在聽雨軒中聽使喚,沒事,我就傳她一些防身的武功。」

  聶十八茫然:「過去老林?那是什麼地方的?」

  「孩子,你不記得了!就是你爺爺先在那裡隱居,也在那裡救了我的老林子,老蓬頂的強人在那裡出現後,我們將它毀了。後來我們又在那裡重建了家業,打發盛叔一家在那裡看守,不論山下發生了什麼事和出現了什麼人物,都由他一家飛傳幽谷大院。他一家是幽谷大院的前哨,也是我們的耳目。」

  聶十八對那老林、盛叔一家都沒有見過,但從鬼嫗的口中,也知道有這麼一處老,離這裡有二三十裡的羊腸小路。他明白了之後,對小蘭微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蘭說:「少爺,你今後可要多指點我。」

  「蘭姑娘,我們是自己人,別客氣,我媽的武功很好哩,有她指點你已夠了。」

  「我聽夫人說,少爺的武功也很好。」

  「不不,我比媽差得多了。」

  鬼姐說:「小蘭,水燒好了沒有?」

  「夫人,已燒好啦!」

  「好!你快去準備一下,讓少爺從頭到腳洗乾淨,然後我們一起用飯。」

  「是!夫人。」小蘭跑進屋裡去了。

  聶十八在浴桶裡痛痛快快從頭到腳洗淨了身上的老泥,換上了鬼嫗一手剪裁合身的衣褲和鞋抹,打扮得煥然一新,像位富家子弟似的出來,衣褲鞋襪,都是上等的絲綢絹料,鬼嫗將自己的一片愛心縫製在這一套衣褲之中了,令聶十八穿戴得像王孫公子一樣。他出來時,小蘭觸到眼前一亮,幾乎認不出他來了,說:「少爺,你打扮得好光鮮呵!」

  鬼嫗見聶十八打扮得翩翩公子似的,神蘊更是飄逸奪人,歡快地說:「孩子,這身衣服,為娘做得好不?」

  「太好了!媽媽,多謝你!」

  其實聶十八穿什麼也無所謂,穿戴得太華麗貫氣,他反而有些拘束。但這是鬼嫗一手剪栽縫製的,是母親的一片愛心,就是拘束也要穿。再說,不穿那穿什麼?總不能將那一套汗漬斑斑、汗氣難聞的舊衣服又穿起來吧?那不冷了母親的心?

  吃完飯,鬼嫗問聶十八:「孩子,你要不要體息一下?房間,我叫小蘭打掃過了,被褥也洗乾淨了。」

  「媽!我不想唾。」

  「你辛苦了三個多月,不想好好睡覺?」

  「我一點也不辛苦,我現在想到外面走走看看。」

  鬼嫗看了他一下,見他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全無睡意,便說:「那也好,為娘陪你到外面山野走走。也想看看你練了三個多月內功,內力增厚了多少。」

  小蘭說:「夫人!我也去,我很想看看少爺的武功的。」

  鬼嫗笑道:「好!我們一塊去。」

  他們打點好,正準備出門,只見豹奴奔了進來。鬼嫗一看他神色有異,問:「豹奴,發生了什麼事。」

  「夫人!老林子盛叔那裡出了事。」

  小蘭一聽怔住了,急問:「我家出了什麼事了?」

  鬼嫗也問:「出了什麼事?」

  「豹奴也不清楚,飛鴿傳書只寫『危急請救』四個字。蔡管家一接傳書,已自已先趕去了,叫豹奴來向夫人報告。」

  小蘭急起來:「我爹娘他們呢?」

  「我不清楚,恐怕要等蔡管家回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鬼嫗暗想:「蔡管家和盛叔夫婦,都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要是危急,那就說明出了重大的事變和來了十分厲害的武林高手。她聯想起三個多月前,山下的小鎮上出現過一些來歷不明的神秘人,難道與盛叔夫婦的危急有關?盛叔夫婦都招架不住,蔡管家一個人趕去,恐怕也抵擋不了,這事得自己親自趕去看看才行。於是她對聶十八說,「孩子,為娘要趕去老林看看,不能陪你了。」

  聶十八說:「娘,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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