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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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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一線大峽谷,沿著下山的小徑又走了半裡路,來到了一處遍地都是翠竹林的山拗。聶十八跟隨鬼嫗步入竹林中。一入竹林,便感到一絲絲竹下,四面八方都是小徑,不知朝那裡走才好。鬼嫗帶著他左轉右彎,有時從竹林中的荊棘裡穿過,有時明明眼前有路而不走,卻撥開竹枝,走一條無徑的草地,才轉上另一條路去。 聶十八先是感到這竹林中各處交叉小徑,像蜘蛛網似的。四通八達,分不清東西南北來,一昧左轉右轉,心想:要是不知竹林的小徑,那不迷路嗎?後來見鬼嫗有路不走,偏偏有時朝荊棘橫生、竹林攔道、怪石擋路的地方走去,也奇怪起來,問:「鬼姨,我們怎麼有路不走,卻朝沒路的地方走去?是抄近路嗎?」 鬼嫗說:「孩子,你知不知這處竹林是什麼地方?」 「它不是竹林嗎?又是什麼地方了?」 「這是竹林迷宮。」 「竹林迷宮?」 「是呀!要是外人闖進這片竹林來,恐怕他永遠也走不出去了。無論他怎麼走,轉來轉去,都是在原地附近打轉轉,最後還是走回原來的地方。」 聶十八怔住了:「那怎麼辦?」 「要是不帶惡意的人無意闖了進來,我家主人自然會派人帶他轉出竹林;要是不懷好意的人闖進來,不是活活餓死,就是給我家主人捉了起來。不過,這裡是高山峻嶺,窮鄉僻野。四周百里,絕少人煙,幾乎沒有什麼人闖進來。闖進竹林裡來的人,大多數是不懷好意的外來人。不是想來盜取我家主人的武功秘笈,就是前來尋仇的惡人。」 「鬼姨!要是他的朋友來拜訪他怎麼辦?」 「我家主人在江湖上幾乎沒有朋友,更無任何親屬,又有誰跑到這裡來拜訪他了?就是有一兩個知己,也不多來。他們要來,也知道這迷宮中的道路,不會走不出去的。」 終於,他們來到了竹林深處的一處莊園。院子前溪水清淆。鮮花開滿溪畔,一條小橋,橫跨溪回,小橋盡處,便是院門,半開半掩。這莊園依山勢地形而建,享台樓閣,佈局得十分悅目、清雅、大方。有入雲閣,半山亭,望峰台、微月樓、潭邊小築、聽雨軒、潛心齋等等,整座莊園,宛如畫中,聶十八疑這是人間的仙府,深山中的王侯深院。 聶十八隨鬼嫗步上小橋,進入院門,便是一條曲徑通幽的石板小路,沒入玲瓏山石和花草之中。聶十八又暗暗驚奇:這麼一處人間仙府的大院,怎麼連一個看門的人都沒有?不怕人闖進來麼?但跟著一想,誰又能穿過那一片如迷宮的竹林?既然沒人能闖進來,又何必要一個看門之人?誰知他一轉過玲攏山石,便看見一位面目猙獰的漢子,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與兩頭矯健、兇猛的花豹在互相嘻戲,翻騰縱躍,令聶十八嚇了一大跳,不敢再向前走了。鬼嫗說:「孩子!別害怕,這是我家主人的豹奴,與兩頭守山的花豹在練功。」 聶十八問:「這豹子不咬人嗎?」 「放心!」它們不會來傷害你的。以後,你在這裡與它們混熟了,它們不但不傷害你,還保護你哩!」 聶十八心想:有這麼兩頭矯健異常的豹子守山,別說人不敢來,連其他的野獸也不敢來!怪不得這一帶深山高嶺,沒有人家。他不由想起了在金雞嶺住的嶺南雙奇,家中也養了一頭兇猛的斑虎。嶺南的奇人異士,怎麼盡養這些兇猛的大蟲?不怕嚇壞了來拜訪的客人嗎? 猙獰大漢和兩頭花斑豹見有人來,也停止了嬉戲。奇異的是,兩頭豹子見了聶十八,好像見了熟人和老朋友似的,縱跳過來,要和聶十八親熱,嚇得聶十八不自覺地抖出了兔於十八跑的功夫,也似靈豹般的縱了開去,閃過了兩頭豹子的撲來。這一下,也逗得兩頭豹子來和他追逐嘻戲了。更嚇得聶十八一下縱上山石上去,叫道:「鬼姨!你叫它們別過來,不然,我會用獵刀傷了它們的。」 鬼嫗和豹奴見聶十八抖出的兩個招式,敏捷、機靈,不禁暗暗點頭贊許。這不就說明聶十八重傷後的身體已完全恢復過來,而且功力比以前大有進展。鬼嫗連忙喝住兩頭花豹,對他說:「孩子,它們是想和你親近,別害怕,你下來吧。」 「和我親近?我和它們不熟呵!」 豹奴咧著嘴笑道:「聶公子!你和它們不熟,它們可和你熟了。」 「它們怎麼和我熟了?」 「聶公子,當你重傷昏迷不醒時,來到了這裡,是它們日夜在你身前守護著你的。」 「哦?它日夜守護著我?」 「聶公子,當時主人抱你回來,你昏迷得不醒人事,我家主人就把你放在聽雨軒中讓你臥下,幫你醫治外傷,駁接好脅下的兩根斷骨。就是它們日日夜夜在聽雨軒守護著你,就是你外傷好得七七八八後,才送你到藏身岩洞裡繼續醫治。在這其中,你是一直不醒人事的。」 聶十八愕然:我怎麼昏迷了這麼久?鬼嫗說:「孩子!下來吧,別冷了日夜中護著你的兩位豹朋友之心。」 聶十八心想:既然鬼姨都這麼說了,看來不會假。便縱身躍下來。兩頭花豹,果然似兩頭極為馴服的家狗一樣,走過來嗅嗅他,挨著他擦起身子來。聶十八初時還有點提心吊膽,後來放心了,蹲下來和它們親近,伸手去撫模著兩頭花豹光滑的毛皮,高興而又興奮他說:「豹朋友!我多謝你們日夜看護我了!」 豹奴說:「聶公子,你叫它們為豹朋友,它們聽不明白,也不知道什麼意思。要是叫它們為雲豹兒、雪豹兒,它們就明白你叫它們了!」 「它們一個叫雲豹?一個叫雪豹?」 「是,大的叫雲豹兒,小的叫雪豹兒。」 鬼嫗說:「好了!好了!別雲豹、雪豹的了。豹奴,我問你,主人現在哪裡?」 「潛心齋。」 「他知道我們來不?」 「知道!知道!主人一早吩咐我,說你們來了!直去潛心齋見他。」 鬼嫗對聶十八說:「孩子!我們走。」 聶十八跟隨鬼嫗走了一段林蔭夾道的小路,又穿過一段曲橋,進入一座圓門。一進入圓門,又是別有一番天地。這裡綠草如茵,鮮花似錦,花木從中,有一對梅花鹿在花木下悠閒自如地吃草,絲毫不怕陌生人的進來。這裡更是仙境中的仙境,清靜淡然,令人有一種遠離塵世之感。人間的一切煩惱之事,全拋之於腦後了。最的,他們來到了一座異常精雅的閣樓之下。一位小童,坐在石上,一見他們了,便站了起來說:「你們來了?」這位小童說時,眼睛好奇地向聶十八打量著。 鬼嫗應道:「我們來了!主人呢?」 「主人在裡面。你們等等,我去給你們通報。」說著,便走了進去。聶十八在還沒有來之前,極想見見救自己一命的大恩人,拜謝他的救命大恩。但現在快要見到時,反而有點心慌起來。他問鬼嫗:「鬼姨,我見到你的主人時,說什麼話才好?」 「孩子,你什麼也別說。」 「什麼?什麼話也別說?那行嗎?」 「孩子!我家主人救你的大恩,細心看顧你的情,並不是一般言語所能表達出來的。而且他老人家極反感聽到那些虛浮感激之辭,阿諛奉承之話。孩子!你從心裡感謝他就行了,他問你什麼,你就真心地回答什麼,一切尊敬之言,都不用說,就像你和我說話一樣,真心實意。」 聶十八聽了,一顆心放了下來。要是這樣,就好辦了。不一會兒,童子轉了出來,說主人叫他們進去。 鬼嫗拉了聶十八之手:「孩子!我們進去吧!」她帶聶十八步入這精雅的樓客。樓閣裡的一切陳設,簡單、精緻、大方,似乎一塵不染。聶十八一進門,便看見一位精奇的老人,盤腿坐在蒲團之上,白眉白髮白須,一雙目光,凜若冷電似的,神態嚴厲,目光幾乎可以洞穿一個人的肺腑,令人不敢至少接觸。鬼嫗首先下拜說:「婢子鬼嫗叩見主人,聶公子已痊癒了,婢子現在帶來見主人。」 在這莊嚴的樓閣裡,聶十八也跟著下拜說:「小子聶十八,也叩見老人家了!」 這位精奇的老人目視了他們一下,語氣平淡地說:「唔!你們都坐下來吧!」 鬼嫗應了一聲,便與聶十八盤腿坐在別外兩張蒲團之上。聶十八一聽老人的說話,聲音頗為耳熟,心中奇異:這聲音我曾經聽到過的,我曾在哪裡見過這位老人家了? 精奇的老人這時問聶十八:「渾小子!你記得老夫不?」 這聲音、這語氣,聶十八更熟悉了,一下忘情地站了起來,驚訝地問:「老伯伯,是你嗎?」 原來這位精奇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聶十八在雞公山中埋葬賀鏢師等一批死屍時,所碰到的一位如鬼魅幻影似的神奇黑衣老者,當時聶十八幾乎給他嚇死了。以後聶十八在鄂北東篁店遇險時,這位黑衣神秘老者又突然出現,不但救了聶十八,也救了長沙雄風鏢局餘少鏢頭等人,閃身而去。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正像大詩人李白在「俠客行」詩中所描寫的俠士一樣:「……十步殺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令人驚訝而神往,也令人追思和懷念。在聶十八的心靈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後來,聶十八又在穆家人船上再次見到了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隨後黑衣老者又在長江上以匪夷所思的高超武功,殺傷了七煞劍門中的一夥人,解了穆家大船之圍。隨後他便飄然而上,沒留下任何片言隻語。從此,聶十八就沒有再看見這位神秘莫測的黑衣老人了。 聶十八怎麼也想不到鬼嫗的主人,就是這位武功奇高、神秘莫測的黑衣老者。是他,又在廣州白雲山上救了自己,細心醫治自己和派人來伺候自己。鬼影俠丐和穆家父女對自己有恩,但怎麼也比不上這位神秘老者三次救自己的大恩大德,這是聶十八怎麼也忘不了的,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叫起來。這裡莊嚴、寧靜的氣氛,老人神態的嚴厲,他完全忘記了,他心中只有驚喜、訝然和激動,也打破了自己的拘束。他這麼驚喜,激動的叫喚,連鬼嫗也一時不知所措,害怕得罪了一向嚴肅的主人。當她看見自己的主人一點也不動怒,反而滿意地對他點點頭說:「渾小子,你還沒有忘記老夫。」鬼嫗放心了。聶十八真誠地說:「老伯的,我怎麼能忘記你呵!」 「渾小子,你不怨恨老夫麼? 聶十八愕然了:「我怨恨老伯伯幹嗎?」 「老夫明知你離開雞公山,前來嶺南,一定是危險重重,幾度生死,卻沒有極力阻止你,你不怨恨?」 「這怎能怨伯伯的?而且伯伯當時也曾經警告過我了,勸我別去,只是我沒有聽。」 「你也不怨恨別人?」 聶十八搖搖頭:「伯伯,我也不怨別人,要怨,就怨自己。」 「什麼?廣州武威鏢局的人和七煞劍門的人,你也不怨恨?」 聶十八歎了一聲:「伯伯,這事已經過去了。我就是怨他們也沒有用。」 「渾小子,你以為事情了結了嗎?」 「沒有了結?」 「渾小子,這事情才剛剛開始哩!」 「才剛剛開始?」 「武林中的奇珍異寶藍美人至今仍沒有下落,他們要是知道你這渾小子還沒有死,必然再會尋找你。」 聶十八茫然了:「他們,那我怎麼辦?」 「渾小子,你最好也去追尋這藍美人的下落,只有找到了藍美人,你才能免去了一切麻煩。」 「伯伯!我去哪裡尋找這個沒影蹤的藍美人呵?」 「渾小子,那你一世也別想能有安寧的一天,除非你從此隱姓埋名,在深山老林隱居,別再在外面出頭,或許可以躲避大難。」 「什麼?他們還不相信我身上沒有什麼藍美人嗎?」 「哼!他們要是相信,七煞劍門的人,就不會公然追蹤你到嶺南來!武威鏢局的馮總鏢頭,也不會追問你藍美人的下落!」 聶十八怔了半晌,最後說:「伯伯,那好吧!從此我隱姓埋名,在深山老林捕獵為生,那兒也不去了。」 「唔?你害怕了?」 「伯伯,我是有點害怕。」 黑衣老人冷冷地不悅地說:「不錯!你這樣做,的確是可以使自己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地在深山老林中活下來。只是可苦了曾經接觸過你的人或曾經出生入死救過你的人。」 聶十八愕然了:「我怎麼害苦他們了?」 「渾小子,你怎麼不想想,一旦藍美人不找出來,你固然可以躲在深山老林中平平靜靜地生活,可是穆家父女、叫化吳三以及飛天狐等人,甚至嶺南雙奇一家,就會被人上門追問或追查了,一來追問你這渾小子的生死下落;二來要從他們身上尋找藍美人。」 「怎麼要在他們身上尋找藍美人的?」 「因為他們對你那麼好,那麼關心,為你出生入死,人們不疑心你將藍美人交給他們了?或者向他說出了藍美人的下落來?」 「這不冤枉了他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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