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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在樹林中的雪地上,聶十八就是以這一套變化莫測的兔子十八跑武功配令穆家刀法,轉眼之間,將吊眼睛這五個小賊殺得死的死,傷的傷,連無毛鼠也不能倖免,給聶十八一獵刀了結了,最後只剩下吊眼睛一個了,嚇得他愕在一棵樹下不敢動。

  其實聶十八以兩門的上乘武功對付這六個小賊,可以說是大材小用,只要他略施其中的一門武功,是可以應付有餘。因為聶十八不是武林中人,沒有系統學過武功,所以一遇敵人,他沒法看出對手的武功是高是低,也看不出對手武功的門派,為了自衛,只好全力以赴。他哪裡知道,這兩門上乘武功的配合,就變成了殺傷力極大的招式,即使不亡即傷,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恐怕一時也難以招架,何況這五個只會一般花拳繡腿的小賊?以武林人士看來,聶十八以這等莫測的上乘武功來打發幾個小賊,簡直是白白糟蹋了這等武功。就像一個富家公子哥兒,不知道珠寶的可貴,用一顆珍珠去買一塊麻糖一樣,令人搖頭惋惜。

  聶十八見剩下吊眼賊人一個人了,逼著他問:「你還要不要我的金子和銀兩?」

  吊眼雙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因為他的一條手臂,也給聶十八的獵刀劃傷了,不能動彈,左腳也給聶十八踢傷,跑又跑不快,他這時感到自己的一條命,比金子銀子更重要,驚恐他說:「求小爺爺放過了我,我家中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娘,要靠小人來養。要是小爺爺殺了小人,小人的老娘就沒人去贍養。」

  聶十八一聽,心軟下來,說:「好!我看在你老娘的份上,放過了你,你有手有腳的,幹嗎不去打獵、砍柴去養活你老娘,卻跑出來幹這等傷天害理的事?要是你們殺了我,我家中有老娘又靠什麼人去養了?」

  「小爺爺,小人今後再也不敢了!」

  「唔!我現在給你一錠銀子,你拿去養你老娘!今後,你再也不能幹這種攔路搶劫,殺人劫財的事。要是你再幹這種事,給我碰上,我會殺了你,知道嗎?」

  「小爺爺,小人今後怎敢再幹的!」

  聶十八真的從行囊中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丟給了吊眼睛歎子,便揚長而去。

  吊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聶十八不但不殺自己,反而給自己一錠銀元寶。別不是在發夢吧?早知道這麼好騙,不與他交手多好,每人騙他一錠銀子,也不會弄到現在死的死,傷的傷的地步。

  這個賊人,他家中哪裡有什麼七十多歲的老娘了?他是為活命才胡說的。要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武林人士,一聽便知道是假話。

  三天之後,聶十八孤身只影冒著風雪,翻過了嶺南,從湖廣的宜章縣踏入了廣東的樂昌縣。樂昌縣是廣東韶州府的一個縣,漢朝時,它是曲江縣的一部分,南北朝時,在樂昌設縣,叫粱化縣,到了隋朝,才改名為樂昌縣。它是廣東最北的一個縣,地處在嶺南的南麓上。全縣除南部為丘陵、平原地外,東、北、西三面都是高山大嶺,處處山高林密,層巒陡峭。深谷大澗之中,奇花異果,流泉飛瀑,觸目皆是,與嶺北漫大的風雪景色,迥然不同,嶺北仍是冰封大地時,嶺南卻是春意盎然了。不但景色不同,連人們說話的言語也不同,弄得聶十八向人問路,一句話也聽不懂,不知對方說什麼。幸而有些村民聽得懂聶十八的河南話,比手劃腳告訴他:「要去廣州,你先到韶關,不論坐船、走路,都可以去。」

  聶十八仍然半懂不懂地點點頭:「多謝啦!」心想:我怎麼啦!別不是我跑到另外一個國土上去了?嶺南人說話怎麼嘰嘰唄唄的?」

  「二」說成了『一』,『一』又說成了「呀」。「小孩子」變成了「細蘿」,「小夥子」成為了「厚喪」,這是怎麼搞的呵!

  聶十八在金雞嶺,沿著一條清清的山溪水行走。不知是天氣轉暖了,還是他走路走得熱起來,便將披風、棉衣都脫了下來,坐在溪邊的一塊青石上,打算歇一會再上路。這時,元宵節已過,在嶺南,已是春回大地、草木蔥籠、春花怒放的季節。驀然,聶十八聽到一個沉濁的男人聲,好像在喝喊自己:「小子!你給我過溪來!」

  聶十八不由四下張望,可是遠山近處,並不見人影。他奇異了,別不是我精神恍忽聽錯了?這附近哪裡有人的?可是,那聲音又響起來:「喂!小子!我叫你過來,你怎麼不過來?東張西望的在幹什麼?」

  這一下,聶十八更聽清楚了,可是四周依然不見人影?心裡不禁發毛,別不是我在這無人的深山中,碰上了山妖嶺怪吧?

  §第十六回 嶺南雙奇

  上回說到聶十八在金雞嶺上,聽到有人叫喊,又不見人影,以為自己碰上了山妖,心裡不禁害怕起來。聶十八在小時候,聽到這麼一個故事:說某一處深山裡,有一條成了精的大蛇,會呼喚人的名字,要是聽到了,千萬不能回應,一回應,那條蛇精到夜裡便會尋上你,一口將你吃了,不回應便沒事。

  聶十八心想:別不是我碰上了這條會呼喚人名字的蛇精吧?我可千萬不能回應。但呼喚他的聲音又響起來,而且還惱怒他說:「小子!你耳朵聾了嗎?快給我過溪來!」

  聶十八循著聲音望去。這一次,他看清楚了,呼喝自己的聲音發自山溪那邊草叢裡,那是個只露出圓圓腦袋,長著兩撇須的中年人,卻不見他的身軀,便驚駭地問:「剛才是你叫喚我嗎?」

  那個兩撇須的圓腦袋發怒了:「不是我叫你,還有誰叫你了?」

  那一叢荒草生長得十分茂盛,但並不高,以一個成年人來說,不應該只見腦袋不見身子的,除非這性情暴躁的中年漢子受了傷不能動,伏在草叢中,才只見腦袋不見身體,可是看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受傷不能動的人。聶十八疑惑地問:「大叔!你叫我過溪幹什麼?」

  「我叫你過來就過來,還用問幹什麼嗎?」

  聶十八又想:怎麼這個人這般不講理?就是求人也應該客氣點才是。莫不是他真的受了傷不能動,性情變得暴躁?要是這祥,也難怪他了。不由問道:「大叔!你是不是受傷了?」

  「去你的,我幾時受傷了?」

  聶十八又是一怔:既然不是受傷,那叫我過去幹嗎?圓腦袋人怒喝著:「小子!你過不過來?」

  聶十八忍著氣,只好說:「好,好,我過來。」這條溪水並不寬,溪水清澈見底,也不深。聶十八一躍而過,走近草叢,打算問他有什麼事要自己幫忙。可是他一下看清楚了,不禁嚇了一跳。這個圓腦袋的中年漢子,竟然是一個身不到三尺高的侏儒,手短腳短肚子大,渾身就像個圓肉球,有點像山裡小孩堆成的雪人樣,頭是個小圓球,身體是個大圓球。就是這麼一個可憐的人,雙手雙腳給人綁在草叢中的一條短小木樁上,除了會說話,動也不能動。聶十八同情心頓起,問:「大叔,是誰將你綁在這裡了?」

  「一個母老虎!」

  「什麼?母老付?母老付是什麼意思?」

  「小子!你是北方人?」

  「是!河南雞公山的人。」

  「怪不得你連母老虎也不知道了。母老虎就是你們北方人所說的母大蟲。」

  「哦?這母大蟲是一個人嗎?」

  「不是人,難道她是老虎?老虎能將我的手腳捆綁起來嗎?那不成了老虎精了?」

  「是,是!大叔說得不錯,老虎怎能將人手腳捆綁在木樁上的?已只會吃人。」

  「小子!你有個完的沒有?我叫你過來,是為聽你問話的嗎?」

  「大叔對不起,現在我來給你鬆開手腳。」聶十八說著,便將獵刀拔出來。

  圓腦袋一見,吼退:「小子!你拿刀子出來幹嗎?」

  「大叔,我是給你割斷手腳上的繩子。」

  「不!你千萬不能割斷,繩子一斷,我恐怕就沒命了!」

  聶十八又愕然:「大叔,怎麼繩子斷了,你就沒命了?」

  「你問這麼多幹嗎?你要鬆開我的手腳,解開繩子不就行了嗎?幹嗎要將繩子割斷?你知不知道這是一條什麼樣的繩子?」

  聶十八心想:繩子就是繩子嘛,又是什麼樣的繩子了?它總不會用金子銀子打成的吧?但仍忍不住問:「它是一條什麼樣的繩子?」

  「這是一條用老虎皮和老虎筋搓成的繩子,你割斷了,母老虎尋來,她不會要了我的命嗎?」

  「好,好,大叔,那我給你解開好了。」

  聶十八將獵刀收起,給圓腦袋鬆開了繩子。他手肌一鬆開,頓時像一個肉球似的蹦跳起來,三蹦兩跳,「蓬」的一聲,跳進山溪水中去了,像個球似的在水面上漂浮,翻滾,跟著大口大口飲起水來,好像他有好幾天沒喝過水似的。直到他喝飽灌足玩夠了,才回到溪邊,對聶十八笑了笑:「小子,你這個人不錯,你救了我,我得想個辦法來報答你。」

  「大叔,不用了,舉手之便,大叔又何必言報?」

  「不行!不行!我說要報答你,就一定要報答你。可是,我要報答你什麼才好呢?讓我來想想。」圓腦袋敲著圓腦袋,真的在沉思了。

  聶十八說:「大叔,別想了,我想問問,這個老虎那是什麼人?她幹嗎將大叔綁在這荒山中的?」

  「她是我的老婆,會是什麼人了?」

  聶十八更是愕異:「什麼?她是大叔的老婆?」

  「是呵!要不是她,又有誰能將我綁在這裡了?」

  「大嬸她為人很兇惡麼?」

  「不惡,不惡,她平日望對我很體貼關心的,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就是將我綁在這裡,除了用手掌拍了我兩個耳光子外,就沒再打過我了。」

  聶十八聽得更糊塗起來。一個女子將自己的丈夫綁在深山草叢中,刮了兩個耳光子,還是世上最好的婦人?這怎麼說呵?她要是再惡一些,不要將自己的丈夫活活的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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